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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实味人头落地到章诒和以额叩关

 2007-02-10 07:08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延安时期的中共党员,并非没有才能卓越、胸有抱负的人物。他们有的觉察出中共的心口不一,及早脱离,如司马璐;有的在犹豫中忧郁过活,如韦君宜。这两个人,前者著作等身,很多是披露中共内幕的独家材料,后者只能在晚年,贡献出《思痛录》,也弥足珍贵。还有一人,才识卓越,却在“才露尖尖角”的当儿,就被斩杀了­——这“斩杀”可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砍了头颅,丢弃路边的。他,就是王实味。

王实味在中共党内的忠诚和才学,均堪称道。中共以马列主义为大旗,而有关书籍都是外文的。王实味放下创作,在四年内译出包括两卷半《列宁选集》在内的二百万字理论书籍,其能力和贡献,可见一斑。不想他兴之所致、多此一举地写了一篇四千多字的杂感《野百合花》,触犯毛泽东,惹来杀身祸。

这篇杂感的“感”里,包括两个基本点:一个是对共产党的“爱之深”,另一个是对共产党的“责之切”。

“爱之深”表现在他对一个人的追忆上。王实味从心底掏出一个他自己的榜样——北大女友李芬。李芬和他一样是1926年在北大加入中共的地下党员,她因事在回到家乡湖南宝庆时,被亲舅父以“投共”罪名绑送当地驻军枪决。李芬为防止当地常发生的奸尸,便把随身带的三套衬衣裤上上下下密密缝在一起,紧裹着身体走向刑场。王实味表示:“我曾不止十次二十次地从李芬同志底影子汲取力量,生活的力量和战斗的力量。”可见,王实味对中共是以死相许的。这种对中共“爱之深”的深度呀,今日中共领袖是甭指望从数以千万计的“先进性”党员中见到啦。

有了“爱之深”的因,自然产生“责之切”的果。他在《野百合花》中复述了两个女孩子对科长的怪话,说她们科长自私自利等。他也提到当时延安的“衣分三色,食分五等,却实在不见得必要与合理”,但他马上说明,自己并非低待遇,他说:“笔者自己是所谓“干部服小厨房”阶层,葡萄并不酸。”王实味的批评文字,不过是直率坦荡的萝卜白菜,并不见尖酸刻薄的辣椒面儿,而他在当时环境下如此关心基层疾苦的感情,更说明他品格不俗。

中共若有起码的理智,对如此忠诚的英才,应该只嫌其少,不嫌其多。然而,毛泽东是一个人类文明社会的怪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是此类怪胎的共同属性。为此类怪胎效忠,死于非命,也便是合乎逻辑的事情了。

前有车,后有辙。这条车辙长而又长,延伸到中共执政后的全国“反右”、党内“反右倾”、“文革”动乱、“六四”屠城、镇压法轮功,直到今天的迫害维权人士、自由信仰人士、下禁书令等倒行逆施举动。假如有人认为“我没见过再砍头呀!”或者“我自己没被砍头呀!”从而把王实味事件视为孤例,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条长长的车辙,就是中共对任何抵触其独裁利益和谬论时所实际采用的十六字诀:“只许我对,不许我错,只许你错,不许你对。”

在这个十六字诀前,右派们可以被摘帽再使用,但反右运动的正确性结论不可改变,胡耀邦不是在这个结论前低头了吗?在这个十六字诀前,蒋彦永医生的勇揭SARS真相的壮举,可以在国际舆论压力下,得到一时的应对,但休想得到长期的效应。其他事情,依此类推。

至于砍头不砍头,只是个形式问题。右派们20年的青春葬送,章诒和10年系狱出来后失去面部发笑功能,这些“轻量级”的折磨,和杀头一样令人颤栗。青年诗人流沙河写了《草木篇》,不过是短短的几首咏物诗罢了,但触犯龙颜,便让他去拉大锯——全靠臂膀把粗木破成木板,他能挺过来,堪称奇迹!

中国知识分子在几十年忿懑中,常有“以额扣关”的惊人行动。这“以额扣关”有两个层次。李白的“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是为了“攀龙见明主”,相当于今天的由党平反冤案、顽强上访、要求党内民主改革等等。另一个层次是否认一党专制的合法性,以大智大勇促使权贵集团理所当然地退出历史舞台,代之以真正的民治、民有、民享的国家制度。后一层次高于前一层次,但二者之间并无鸿沟,前者应该也可能在一定条件下向后者发展,或者合力达成应该达成的目标。

章诒和在她的书禁事件中,挺身而出,以额扣关,而权贵阶层的守门人,怒在心头,却不敢在明处发泄,便玩开了阴活儿。其一是他们人在北京,却从新加坡《联合早报》发话耍赖;其二是否定禁了八本,却肯定批了五本,在云山雾罩中脱身。最为阴险的是第三招,他们说“确有五本书在会上被点名批评,包括《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因为有读者投诉该书美化了侵华日军。”谁都知道,日本侵华种下了民族大恨,至今仍是一个易燃物。出版总署拿来点火,还特意说这是读者投诉,他们以攻为守,妄图拉来愤青入伙,挑动群众斗群众,把事情闹大,他们躲在犄角旮旯装好人。

出版总署不思反省,大玩阴活儿,不正说明他们依然按照“只许我对,不许我错,只许你错,不许你对。”的十六字诀行事吗?

只是章诒和不是王实味,丧钟声中的专制体制也不同于摇篮期中的共产幽灵。章诒和以额扣关的勇敢行动,正在发生链式反应。新华社退休高级记者杨继绳说话了,前新华社副社长李普说话了……,众多媒体和会议的讨伐声,势如潮涌。在此种态势下,也许美国诗人朗费罗“生命的礼赞”中的诗句,对我们有重要的提醒:

莫信托未来,不管它怎样欢畅!

让逝去的岁月将死者埋葬!

行动吧,就在活着的此刻行动!

胸内有红心,头顶有上苍!



伟大人物把我们提醒,

我们能使我们的一生变得高尚,

在离开人间时,也能让足印

遗留在我们身后的时间的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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