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大饥荒的时候,全村的人都饿得半死,你奶奶和老外外都没有口粮,饿的两腿肿胀,不能走路。那时候不是劳动力就没有口粮,还不准在家里煮饭,所有的锅碗瓢勺都被没收了,铁锅和铁铲用来大炼钢铁,其他的打碎,就是不准你做饭吃。食堂也没有你的饭。”
“我要救活她们,只有偷东西给他们吃。中午开饭的时候我省下半个馒头偷偷塞在怀里带回家。那时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出工,天黑以后才收工,我磨磨蹭蹭走在后头,趁队长不注意抓一些麦穗或芋头秧子藏在怀里带回家。等到后半夜巡逻的民兵都回去睡觉了,我从床底下找出捡来的破瓦罐,用石块磨碎庄稼烧汤喝。我们一家人总算活了下来。”
“后来几十年我都在想,这样也是作孽呀,我们那个蒋庄子,十一户人家饿死绝七户,只剩四户。我一生中就作了这些孽,现在就有了报应,眼睛耳朵都不行了。唉! ”
听着祖父的叙述,我的心如石头一样沉重。苦难深重的中国人啊!我小时候每年暑假去老家玩,在那些残垣断壁里捉迷藏,有时还能从老墙上抠到铜钱,觉得很好玩,从没想到这些房子里的人都饿死了。上次下乡的时候,我发现蒋庄子只剩我们一户人家了,问了之后才知乡人迷信,认定这个庄子凶煞,剩下几户人家也都迁到别处住了,可惜了诺大一片土台子,当年筑的时候该费多少力气。
我是大饥荒之后出生的,从小学到大学几乎年年月月都受到共产党的教育,说旧社会劳动人民水深火热,新社会幸福无比,回想起来全是谎言,全是蓄意欺骗。
祖父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年幼时受过十多年的私塾教育,唐诗宋词背诵如流。我四岁时受他启蒙,学三字经百家姓,记得那时祖父找来一些粗糙的纸,裁成簿子,然后就凭记忆写出百家姓教我。
到了新社会,他的知识全作废了,只好当一辈子饥寒交迫的人民公社社员。但是他的价值观念没有受共产党影响,没有中毒,依然保持着旧社会人民的善良质朴,特别是忏悔意识。
在完全是共产主义奴隶制度制造的大饥荒时,在被剥夺了所有的财产以及所有做人的权利,甚至连外出求生寻找食物的权利都被剥夺的情况下,祖父为了救家人的命,偷吃点半熟的庄稼,本无可非议,尚且忏悔!现在的贪官污吏欲壑如海,吃人不吐骨头,从没感到有罪吗?不怕报应吗?
我看过那些被处以极刑的共产党高官在法庭上的最后陈诉,都说什么自己辜负了共产党的培养,全是一副市侩嘴脸,从没认识到自己的罪恶,没有一个真正忏悔的!连忏悔的基本概念都没有!难怪会恶贯满盈,被处极刑。新旧社会的观念,确有天壤之别!
大饥荒饿死了几千万人,那可是最善良最诚实最本份的中国人!镇反反右及文革害死了几百万知识分子,那是中国仅有的知识分子,现在中国几乎没有知识分子了,虽然识字从事脑力劳动的人很多。
这样下来,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种族,还剩下什么呢?只剩下成群结队的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在啃咬一切,森林、河流、土地,和同等重要的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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