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失敗 叫雖敗猶榮(視頻)
【故國神遊•兩宋風華】（三十一）集 難憑成敗論英雄 卻向生死見精忠
他們都是英勇善戰的將才，但是在這一次與西夏的對陣中，他們沒能凱旋。(圖片來源：天真/故國神遊)
在上兩集中，我們講了李元昊在位時期宋夏戰爭的情況。總的來說，宋朝這邊是傷亡慘重，西夏那邊，李元昊雖然得到夏國主的封號，但仍然是對宋稱臣，並未達到預期的目標，與之前做西平王其實沒有很大的差別，等於是白忙一場。那麼這一集我們將深入到這場戰爭的細節中，去回顧一下，當年在西北疆場浴血奮戰的宋軍將士們的悲壯事蹟。
首先一位是郭遵。之前我們講到，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元昊入寇延州，當時主將是鄜延路副總管劉平，郭遵做為裨將，也就是副將參加了這場延州保衛戰，也就是三川口之戰。當時劉平輕敵冒進，落入夏人的包圍圈，但是郭遵在戰勢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全力以赴，奮勇殺敵。《宋史》中有郭遵的傳，說郭遵出生在一個武術世家，武藝高強，說他在這次作戰中使用了三樣兵器。第一件兵器是鐵杵，說他「馳馬入敵陣，殺傷數十人」。這時敵軍一名驍將殺出，郭遵就「揮鐵杵破其腦」，當時，「兩軍皆大呼」，宋軍這邊歡呼，夏人那邊驚呼。然後，他又換了第二件兵器，鐵槍，說他「復持鐵槍進，所向披靡」。可見這個鐵槍的威力就更大，鐵杵是一人敵，鐵槍就是眾人敵。但是這個時候，發生了一個意外，鄜延路都監黃德和臨陣脫逃，夏軍當然就士氣大振，於是攻勢更加猛裂。但是郭遵沒有被嚇住，反倒是越戰越勇，抱著必死之心，奮力反擊，幾進幾出於敵軍之中。以他一個人的氣勢，使得一片夏軍都被震懾住了，於是夏人的攻勢又稍緩下來。這個時候，郭遵又換了第三樣兵器，甚麼呢，大槊。大家知道曹操橫槊賦詩，很有氣勢，郭遵就端起大槊橫行陣中，史書中這樣記載：「敵知不可敵」，剛才使鐵杵，是一人敵，使鐵槍，是眾人敵，現在使大槊，不可敵！夏人一看，實在打不過，怎麼辦呢，就命人拉起繩索，不是一般是繩索，是可以攔馬的，讓人站在高處，把繩索拉起來，想攔住郭遵的馬，結果，繩索被郭遵砍斷，沒攔住，這個時候郭遵的馬就繼續往前跑，深入到夏人軍中。夏人也不攔他，幹甚麼呢，集中兵力，對著郭遵射箭，箭下如雨，最後郭遵的馬被射中，倒地，郭遵也就當場被殺。
第二位要介紹的是，慶曆元年二月好水川之戰的主將，環慶路副總管任福。任福與劉平犯了同樣的錯誤，輕敵冒進，落入夏人包圍圈。因為他指揮不利，的確是這場戰爭的第一責任人，但是我們先拋開這些不談，只說他在陷入絕境時的英勇表現，還是非常令人感佩的。《宋史》任福的傳中記載，當時任福力戰，身中十餘箭。旁邊有人勸他不要在這裡死戰，突圍出去，能逃就逃。任福說：「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爾。」這個話說得很令人感動，雖然他指揮不利，但是他報國的忠心赤誠可見。於是任福就揮動四刃鐵簡，挺身決鬥，最後被夏人用槍刺中左臉，刺斷咽喉而死，非常壯烈。
再介紹一位，也是在好水川一戰中陣亡的將領，涇原路都監王珪。王珪當時領兵五千屯兵於好水川，當時任福已經兵敗被重重圍住，王珪遠遠只能看到任福的麾幟，就是帥旗，猶在，就要衝過去救援。也就是說，其實他當時還沒有陷入絕境，如果他這個時候撤離，還是有生還的可能，但是他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沒有選擇撤離，而是要與敵軍死戰到底。在他衝進去之前，還有一個細節，向東下拜，東是哪裡呢，是汴梁，是天子之所在，是朝廷之所在，是大宋帝都之所在。王珪一邊下拜一邊說：「非臣負國，臣力不能也，獨有死報爾。」說這話甚麼意思呢，就是他已經知道這一戰是必敗無疑，他並不真的認為他能把任福救出來，更不認為自己能扭轉敗局，但是他覺得這是他應做的，哪怕前面是死路一條，他也要抱著必死之心，衝進去。之後，王珪在陣中擊殺數十百人，以至於「鞭鐵撓曲」，就是他使用的鐵鞭，他的武器，都變形了，「手掌盡裂」，手掌都開裂，但是他仍然「奮擊自若」，就像沒有事一樣，完全是冒死不顧。過程中，他的馬中箭，換了三次馬，仍然擊殺數十人。最後是一箭射中了眼睛，才撤回來，到了夜裡傷重死去。其實，王珪這個人精通陰陽術數之學，他在出征前曾對家人說，「我前後大小二十餘戰，殺敵多矣，今恐不得還。」就是說，他已經預知到他這一次出征是有去無回，但是他還是會盡他做為一個武人應盡的職責，其實我們可以看到，這就是武人的天命觀，非常的精彩。
在這一時期的宋夏戰場上，北宋損失了一大批中高層將領，他們中有的人留下了具體的事蹟，有的只留下了姓名，除了我們今天講到的幾位，還有像桑懌、劉肅、武英、耿傅、趙津、葛懷敏、楊保吉等等，很多人。雖然他們的事蹟是與三川口之敗、好水川之敗、定川砦之敗等等這些敗績為大背景的，但是，我們更要知道是他們曾經在北宋面臨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住了西夏人的進攻。此外呢，我在整理這段歷史時，還有一點心得，我們知道歷史上有很多名將，或者是長勝將軍，這樣的人當然都是大英雄了。但是也有像今天我們談到的，這些戰敗而亡的武將。相對來講，人們更多時候會喜歡看到勝利的故事，去感受勝利的喜悅與榮耀。但其實有句話叫不以成敗論英雄，就像我們今天談到的這些武將，他們雖然是敗軍之將，但我覺得很多時候是天意使然，非人力能為。就像王珪，他出征前就知道凶多吉少，又比如像任福，雖然這一次指揮不利，軍敗身亡，但是之前康定元年九月，他也曾在西夏對宋攻勢最猛的時候，率領七千人連夜行軍七十里，去奇襲西夏白豹城，有力的牽制了夏軍對北宋的進攻。可以說，他們都是英勇善戰的將才，但是在這一次與西夏的對陣中，他們沒能凱旋。所以，很多時候，是天意使然，也正因為如此，某種程度上講，勝敗反倒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當一個人面臨絕境的時候，他能否堅持他的原則，盡他的義務，守住他的道，而我們今天講到的這些武將，在他們生命的過往中，他們真正的做到了這一點，在一千年前的大西北的疆場上，他們了無遺憾，他們雖敗猶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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