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年前,赫魯曉夫一份《秘密報告》震驚世界!圖為赫魯曉夫(左)和斯大林(右)。(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赫魯曉夫翻開第二份材料,上面寫道,參加十七大的代表共有1966名,其中因反革命罪而被逮捕和槍殺的達1108名,佔代表總數的56%。調查材料顯示,從1937年到1938年僅一年間,斯大林就批准了3831份槍決領導幹部的名單。從1931年到1953年的20多年裡,這個名單何止幾十萬、上百萬!
1956年2月14日,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會議上作了一篇秘密報告,如一枚重磅炸彈炸得人們目瞪口呆,在國際政壇掀起軒然大波,使國際共運發生了歷史性的變化。既然是「秘密報告」,為何弄得全世界人人皆知?現在我們該如何評價這個報告?有人據此稱赫魯曉夫是「叛徒」「砍旗」,究竟有無道理?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了,其後繼者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3月6日,馬林科夫被指定為黨的第一書記和部長會議主席;3月14日,赫魯曉夫接過馬林科夫還沒有坐熱的黨的第一書記的交椅;6月26日,部長會議副主席兼內務部長貝利亞被逮捕,隨即被處決……
一連串驚心動魄的大事件中,貝利亞事件最令人震撼。貝利亞在領導蘇聯秘密警察部門(內務部)幾十年間,製造了無數冤假錯案,蘇聯人民在慶幸惡魔伏法之時,都在深沉思索。尤其是直接決策除掉貝利亞的赫魯曉夫,在翻看那些冤案時,觸目驚心的材料常使他陷入痛苦的思索——貝利亞作惡多端,為什麼能步步高升?那些普通幹部群眾的冤案,斯大林可能不知道,而那些高級幹部的冤案,沒有斯大林的批准,貝利亞敢下手嗎?為什麼無數被逮捕的人通過審查,竟沒有一個人被宣告無罪?為什麼被監禁的無數犯人竟沒有一個人被釋放出獄?明明是人為製造的冤案,為何沒有一件能平反昭雪……
赫魯曉夫坐臥不寧。為了找到答案,赫魯曉夫認為,「有必要將幕布進一步揭開一點,看一看究竟逮捕了多少人,他們在審訊中究竟採用了什麼方法,而當初又是憑什麼證據把他們逮捕和處決的?」
於是,他在1954年的一次會議上,提出要對斯大林領導下發生的重大案件進行調查,以便徹底查清貝利亞的問題,對當事人也有一個明白的交代。但中央主席團中有人表示反對,有人缺乏熱情,他們認為,還有許多比這更重要的工作亟待去做,過多把注意力放到歷史問題上是浪費時間,有害而無益。
赫魯曉夫極力堅持自己的觀點,他說,蘇共正準備召開斯大林去世後的第一次全國黨代會,新的領導集體有必要證明自己能夠承擔黨和國家的全部責任,這就需要確切知道斯大林時期發生過什麼事情,斯大林是出於什麼動機來對各種問題做出決定的,特別是關於所有逮捕人的決定是如何做出的。他明確地說:「我們不但要對斯大林在世時發生的事情負責,還要對他的政策所造成的各種問題負責,這些問題在今天依然清晰擺在我們面前。」
由於赫魯曉夫的力爭,中央主席團會議最終決定,成立一個由波斯別洛夫主持的委員會來調查斯大林時代的有關問題。該委員會調查了收藏在內務部的檔案資料和文件,很快發現了過去一段長時間裡,存在著駭人聽聞的大規模違反社會主義法制、製造冤假錯案、導致許多人無辜死亡的事實。這些事實有些是赫魯曉夫早已有所耳聞的,有些則是他一無所知的。
委員會把調查報告送到赫魯曉夫面前時,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份1934年召開的十七大當選的中央委員的命運表——十七大一共選出139名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有83名被逮捕槍斃,佔總數的59.7%;其中有49名中央委員被處決,佔中央委員(71)的69%。
赫魯曉夫清晰地知道,十七大通過的黨章規定:「當對中央委員、候補委員以及黨的監察委員採取驅逐出黨這種極端措施的時候,必須召開中央委員會全會,全會還應當召集所有中央候補委員及監察委員出席。」還規定:「只有這種黨的負責幹部全體會議的人員當中的三分之二認為必要的時候,才能把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驅逐出黨。」而實際上,斯大林未經中央委員會的討論,就將大多數委員統統槍斃了!
赫魯曉夫翻開第二份材料,上面寫道,參加十七大的代表共有1966名,其中因反革命罪而被逮捕和槍殺的達1108名,佔代表總數的56%。
他繼續往下翻,一個個蒙冤而死者的鮮血在他面前迸濺,撞擊著他的良心。十四大選出的6名政治局委員被槍決。軍隊中蒙冤而死者同樣令人痛心:5個元帥有3名被槍決,4名一級指揮員有3人被槍決,12名二級集團軍軍長全部被槍斃,67名軍團長有60人被槍決,幾乎全部的師長、旅長約35000名優秀指揮官被槍斃或者送勞改。「列寧格勒反黨集團案」「醫生謀殺案」又使劫後餘生的一大批幹部群眾受盡迫害。有人說,斯大林可以因為某人走錯一步路、一個動作或一個眼神不對而斷送性命。當時人們最大的幸福,就是早上上班晚上能平安回來。
調查委員會提供的材料表明,被迫害人的所謂罪行材料,幾乎全部是捏造出來的!最典型的是艾赫的冤案。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艾赫是1905年入黨的老布爾什維克。1938年4月,他被誣參加反革命組織,在蘇聯總檢察長未予承認的情況下被捕。1939年10月1日,他遞交給斯大林一份申訴書,否認了對自己的一切指控,要求對案件重新調查。但沒有得到任何回音。10月27日,艾赫又遞交了第二份浸透著血淚的申訴書:「……10月25日,我被通知說,案件的審理業已結束,還讓我看了審判書,我無法接受。如果我真犯了加在我頭上的罪過哪怕1%,即使判我死刑,我也不會給你寫這一申訴書了。然而我沒有犯指控我的任何罪行,我的心靈沒有一點污點,在我的整個生涯中,我從來沒有對你撒一次謊,而現在當我兩腳立於墳墓的時刻,我也不會撒謊。關於我的案件的材料,完全是挑釁和中傷造成的,是侵犯了革命的法制秩序根基的一個典型例子……」
「我對你確是犯了重大的罪過,也是我一生中最可恥的事情,這就是我已經招認自己從事反革命活動了。事情的真相是,烏沙科夫等人對我進行了拷打,他們不肯扳直我被打彎的肋骨,在我非常痛苦的時候進行逼供。我沒有能忍住刑罰,作了口供,不僅給自己而且給別人加上罪名。」
「我絕沒有背叛你,也沒有背叛黨,我知道,我正走向死亡,那是由於黨的敵人以及那些對我進行挑釁和捏造的傢伙的卑鄙無恥的暗害。」
第二份申訴書像第一份一樣石沉大海。1940年2月2日,他最後一次被帶上法庭,在法庭上他這樣說道:「在我整個那份所謂口供中,除了強迫我簽字的名字以外,沒有一個字是我寫的。從被捕時起我就遭到拷問,我是屈服在負責審理的法官的壓力下才做出口供的,才寫出這些荒謬無稽的話的……我要對法庭、對黨、對斯大林表明,我是無辜的,我與任何陰謀都絕對沒有關係,在我整個生活中,我堅信黨的政策的正確性……」
飽含血淚冤情的申訴,絲毫沒有打動斯大林。2月4日,艾赫被下令槍決了。
赫魯曉夫又翻開調查委員會摘編的最高軍事法庭的會議記錄,發現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監察委員會主席魯祖塔克,蒙冤而死的經過和艾赫幾乎雷同。而這些高級幹部的判決,無論內務部還是最高軍事法庭都沒有最後的權力,都必須得到斯大林的批准。赫魯曉夫又翻開原內務部長葉若夫大量的「呈斯大林同志」的案件,幾乎每個名單上都有「同意。約・斯大林、維・莫洛托夫」的字樣。後來作惡多端的葉若夫被斯大林下令槍決了,但是他經手的大量冤案卻如石沉海底。
調查材料顯示,從1937年到1938年僅一年間,斯大林就批准了3831份槍決領導幹部的名單。從1931年到1953年的20多年裡,這個名單何止幾十萬、上百萬!
一樁樁冤案如重錘敲擊著赫魯曉夫悲憤的心靈。一個大膽的想法逐漸明確:要揭露和批判斯大林,為無數冤魂伸張正義!而且必須在即將召開的黨的二十大上採取果斷行動!
蘇共二十大於1956年2月14日開幕。赫魯曉夫作了總結報告,接著是大會發言,大家紛紛表示贊成中央委員會的路線。隨著閉幕日期臨近,赫魯曉夫越來越不安。他想,「所有這些都是形式上的事情,但是往後又是什麼呢?幾十萬被槍斃的人仍將使我們良心不安。這些人包括第十七次黨代會選出的三分之二的中央委員,當時在政治上活躍的黨員幾乎全部被槍決和鎮壓了。如果現在還不能平反,還要等到哪一天呢?必須採取行動,說服主席團成員同意在本次大會上解決這一問題。」
在大會的一次休息期間,赫魯曉夫發現休息室裡只有主席團委員,就立即抓住時機做說服工作:「對所有被捕和被清洗的人們我們準備怎麼辦?大會即將閉幕,我們大家又快要分散了,對斯大林統治下濫用職權的行為都沒說過一句話。現在已經知道,在肅反期間受到迫害的人們都是無辜的。我們已經無可爭辯地證明,他們都不是人民的敵人,他們是忠實的同志,他們忠於黨,忠於革命,忠於列寧的事業,一心為在蘇聯建設社會主義而努力。我們再也不能讓人家繼續流放或關在集中營裡了。我們應該想辦法讓他們回來!」
赫魯曉夫還未講完,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這不是「大逆不道」嗎?一些人表示激烈反對。伏羅希洛夫反應最為強烈:「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以為在大會上把那些東西一攤就可以脫身了嗎?你可曾想過,這對我們黨和國家的威信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你不可能把你的講話保守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手指就要指向我們,我們充當了什麼角色,我們又將如何向人們解釋?」
卡岡諾維奇等人支持伏羅希洛夫的意見。赫魯曉夫不為所動,說道:「即使從你們的出發點來看,我依然認為要掩蓋一切是不可能的。遲早會有人走出監獄和集中營回到城市,把他們的遭遇告訴親戚、朋友、同志和家鄉的每一個人。全國和全黨將會發現,人們在監獄裡花去了10年到15年的時間——所有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不為什麼!對他們的控告是捏造的!如果他們曾受過審問,那麼對他們提出公訴的理由是捕風捉影地憑空想像出來的!我請你們再從另一方面想一想,我們是在主持斯大林死後的第一次黨代會,因此我們有責任向代表們坦率說明有關年代黨領導的一切行動。我們算是已經就斯大林死後一段期間裡,對自己的行動作了說明,但作為斯大林在世時的中央委員,我們也應該講講那段時間裡的情況。怎能裝作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呢?」
赫魯曉夫環視了每個在場的人之後,激動地說:「我請求你們支持我。大會即將結束,代表們即將散去。我們回去以後,最近釋放的罪犯很快就要陸續回家,他們就要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人民。到那時,大會的代表們當然要問:『這怎麼可能呢?為什麼在第二十次代表大會上你們沒有告訴我們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呢?你們為什麼要掩蓋呢?』他們問得很有道理,我們將無言以對。我們必須把我們知道的事情告訴代表大會!」
伏羅希洛夫和卡岡諾維奇再次表示反對。他們認為,「照赫魯曉夫的想法去幹,領導人將會受到責難!黨代會有權要求在場的人對斯大林領導下發生的事情負責!因為我們那時也都處在領導地位,即使有些事情並不知情,但仍舊要為此受到懲罰的!」伏羅希洛夫等人患得患失、私心作祟的心態代表了當時多數高級幹部的想法。
赫魯曉夫緊接著說:「有些人對許多事情不知道,那時因為我們形成了一種制度,即人們只把要你應知道的事情告訴你,別的事情你一概不必多管,於是我們就不聞不問。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處於這種地位。有些人是知情的,有些人甚至在某些髒事中插了手。可是,儘管我們對這些事情應負責任的程度不同,我作為十七大以來的中央委員,準備向黨承擔我的一部分責任——即使黨認為,斯大林統治下把專橫做法強加於黨的那一段時期內的所有領導人都應承擔責任,也在所不顧。」他接著說:「罪惡終歸是犯下了,人民將會發現那些事情,那是必然的;如果我們閉口不說,他們以後問起來,那就是在審判我們了!我不願發生那樣的情況,也不願那樣被動地承擔責任。我寧願現在提出這個問題!」
赫魯曉夫見一些人還在猶豫,繼續說道:「任何一個犯過罪的人,總會遇到這樣一個時刻,及早坦白能夠使他得到寬大處理,即使不能完全赦免。如果我們要完全清算斯大林濫用職權的行為,現在的二十大就是最好的機會。等到二十一大就已經太遲了!」
由於赫魯曉夫態度強硬地反覆做工作,主席團委員勉強同意做一個關於斯大林濫用職權的報告。赫魯曉夫建議由波斯別洛夫來做這個報告,因為他是調查委員會的負責人。但主席團其他人表示反對,他們要求赫魯曉夫做這個發言。赫魯曉夫解釋說,我已經做過總結報告,在報告中隻字未提波斯別洛夫的調查材料,現在怎麼能再做一次新的報告呢?
可是,有些人非要堅持,理由是,如果由中央委員會書記波斯別洛夫做報告,就會使人們感到奇怪:為什麼赫魯曉夫在總結報告中隻字不提此事?為什麼波斯別洛夫到現在卻提出這樣一件重要事情?莫非赫魯曉夫不知道此事或者說他知道,為什麼這樣不重視呢?就會引起人們的猜疑:莫非領導人不團結嗎?
赫魯曉夫認為有道理,同意自己作報告。同時要求波斯別洛夫把調查報告改寫成一篇大會發言。隨後,波斯別洛夫帶領有關人員夜以繼日,終於在大會閉幕前起草好了供赫魯曉夫在秘密會議上做的《關於個人崇拜及其後果》的報告。
1956年2月24日,蘇共二十大閉幕了。當天晚上,新選出的中央委員會舉行一中全會。其他代表則打點行裝,準備第二天回到各地。然而,一中全會剛結束,所有代表又接到緊急通知:立刻到克里姆林宮開會!
西方記者和情報人員很快就知道了這一異常。他們在代表住處和克里姆林宮轉來轉去,卻得不到任何有關會議內容的消息。而且他們看到,其它國家共產黨和工人黨派出的代表團竟然沒有參加這次會議,愈發感到此次會議的神秘。他們紛紛向上司發消息,說是蘇共正在舉行一次極端秘密的由全體二十大代表參加的會議。而得到的指示大都是:盡一切可能,探知秘密會議的具體內容!
在克里姆林宮會議大廳,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會議就要開始。赫魯曉夫帶著激動的心情健步走向主席臺,代表們帶著疑問的目光熱烈鼓掌。掌聲剛落,赫魯曉夫就直截了當地說:「同志們,在這次大會上我代表中央委員會做的報告中,在大會上許多代表的演說中,以及在過去召開的歷次會議上,已經就個人崇拜及其危害後果談了許多。」開篇幾句話,使代表們覺得此次會議與批判個人崇拜有關,也是老生常談,但沒想到下面的話使大家大吃一驚:「斯大林死了以後,黨中央的政策是要詳細地徹底地闡明——絕不允許把一個人吹捧到具有神仙般那樣超自然性格的超人地步。我們還指出,這種做法是沒有一點馬克思主義氣味的。這種做法就是認為,這樣的人什麼都懂得,什麼都瞭解,他能代替一切人的思考,他什麼都能做,他的行動絕對沒有錯誤。長年以來,在我們中間培育著對某個個人,也就是對斯大林的這種崇拜!」
會場上出現一陣騷動。不但因為赫魯曉夫言辭激烈,而且還點了斯大林的名。這是從未有過的事。聽慣了歌頌斯大林功績的代表們,一下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
赫魯曉夫掃了一眼會場,說道:「我這個報告的目的,並不在於全面評價斯大林的生涯及其活動。斯大林的功績,在他活著的時候已經寫過無數這方面的書籍、小冊子、研究性文件,就斯大林在社會主義革命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以及他在內戰時期和我國建設時期所起的作用,作了大量的宣傳,這是眾所周知的。我們現在關心的是,一個無論現在還是將來對黨都是極為重要的問題,即斯大林的個人崇拜到底是怎樣慢慢滋長起來的。而這種個人崇拜又怎樣在特定的階段成了給予黨的各項原則、黨內民主及革命的法制秩序極其嚴重的、極其深刻的危害的根源。」
「鑒於一般對個人崇拜產生的種種實際後果以及黨的集體領導遭受破壞而產生的惡果缺乏充足的認識,考慮到在一個人手裡集中巨大無限權力的這一事實,黨中央認為,在蘇共二十大會議上提出有關這一問題的資料,是絕對必要的。」
赫魯曉夫講到這裡,突然發現,會議大廳裡肅靜極了,他覺得此時如果有一隻蒼蠅在大廳裡飛過,人們也一定能聽得見。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講到了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對個人崇拜的批評,講到了列寧對斯大林的批評和對黨和國家命運的擔憂,講到了斯大林對民主集中制的破壞,然後又把話題轉到了斯大林濫用職權、對黨的高級幹部採取大規模恐怖手段的話題上來。他鄭重宣布:「黨中央保存有斯大林對黨的許多幹部專橫態度和手段的資料。現在中央成立了調查委員會,任務是調查十七大選舉出來的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的大多數被鎮壓經過。委員會調查了內務部檔案,結果表明,他們針對共產黨捏造了事件,進行了虛偽的告發,公然違反社會主義法制秩序,造成許多無辜人的死亡。調查結果表明,在1937~1938年被打上敵人烙印的許多黨、蘇維埃以及經濟方面的活動家都不是敵人,也不是間諜、破壞分子,而往往是忠誠的共產黨員。他們被橫加罪名,而在許多場合,他們因不堪野蠻地拷問承認了一切莫須有的罪名。調查委員會材料表明,十七大選出的139名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其中有83名被逮捕、被槍斃!」
一直鴉雀無聲的會場,像突然引爆了一顆炸彈,代表們憤怒地騷動起來,有人用激烈的言辭表達震驚的情感,很長時間才安靜下來。赫魯曉夫接連拋出斯大林大規模製造冤案的事件,會場上便出現一陣又一陣的騷動。
兩個多小時後,赫魯曉夫講到了斯大林在衛國戰爭中犯的錯誤。希特勒在戰爭初期能長驅直入,連連得手,原因就在於斯大林大肆肅反和指揮失誤。他大聲說道:「是誰使偉大的衛國戰爭取得勝利的呢?不是斯大林,而是整個黨,蘇聯政府,我們英雄的軍隊——他的天才指揮員和勇敢的士兵,以及全體蘇聯人民!」這時,會場內第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最後,赫魯曉夫又批評了斯大林大搞個人崇拜的問題。他指責斯大林欣賞對他個人的崇拜,並為有關書籍親自撰寫歌頌自己的文章,親自下令撥出33噸銅來建造自己的全身銅像。他強調指出:「我們徹底地提出了同馬列主義毫無共同之處的個人崇拜這一問題,並提出要消滅其惡劣後果,這就是我黨偉大的精神和政治力量的證明。」「我們黨將帶領蘇聯人民沿著列寧主義道路取得新的成功和勝利!」
長達4個小時的秘密報告結束了,全體代表向他致以「暴風雨般長時間的熱烈鼓掌」。會議結束後,西方記者和情報人員千方百計通過各種渠道探聽會議內容,美國中央情報局甚至特撥100萬美元作為活動經費來打探消息,結果一無所獲。因為赫魯曉夫最後向代表們交代:「我們必須極其認真地考慮個人崇拜問題,請不要把這個問題泄露到黨外,尤其不要泄露給報紙,我們之所以在秘密會議上作討論,理由正在於此,我們應當知道限度。不要給敵人製造武器,不要把家醜外揚到敵人面前。」
但是,後來由於形勢的變化,報告傳達給了東歐兄弟黨領導人。由於波蘭失密,報告傳到以色列,以色列傳到美國,艾森豪威爾政府如獲至寳,國務卿杜勒斯興奮地說:「這是炸毀共產主義世界的原子彈!」他建議公開發表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很快,美國的報紙、通訊社和廣播電臺將秘密報告公開發表,在全世界引起強烈震撼。
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確實使社會主義陣營發生了混亂,使國際共運遭到嚴重挫折。波蘭和匈牙利爆發了反「斯大林主義」的事件,西歐發生了退黨風潮。秘密報告受到多數蘇聯人民的支持和擁護。因為報告推倒了壓在蘇聯人民頭上幾十年的大山,無數冤假錯案得以昭雪,無數蒙冤而死的冤魂得以安息;成千上萬被關在集中營和流放地的「犯人」能夠回家,過上自由的生活;一億多蘇聯人再也不用過那種心驚肉跳的人間地獄式生活,而可以暢快地呼吸自由的空氣了!
所以,蘇聯廣大基層幹部和群眾是擁護秘密報告的。一年後的1957年,在中央主席團會議上,對赫魯曉夫的決策持反對意見的馬林科夫、卡岡諾維奇、莫洛托夫等人突然發難,以7比4的票數要求赫魯曉夫下臺。赫魯曉夫通過朱可夫元帥緊急從全國各地調來中央委員,召開中央全會,全會以絕對優勢的票數支持赫魯曉夫,反而把馬林科夫等人打成「反黨集團」,罪名就是「反對黨中央路線,反對蘇共20大制定的反對個人崇拜的方針」。由此可見,代表基層幹部群眾的大多數中央委員是支持赫魯曉夫的。
我們常批判說,赫魯曉夫在斯大林死後「鞭屍」、「焚屍揚灰」。其實赫魯曉夫的這種做法也是民意推動的。在1961年10月蘇共22次大會上,一位曾和列寧共過事,在斯大林統治下被監禁了20多年的老共產黨員,到處對人散佈說,活在她心裡的列寧,多次同她「談過話」,「昨天,列寧好像栩栩如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再次和他談了話,他說,讓他躺在曾作了大量損害黨的事情的斯大林旁邊,是不愉快的,是讓人丟臉的。」
這種類似於「託夢」的夢話,居然激起與會人員的強烈反應。烏克蘭共產黨第一書記波德戈爾內建議中央,立即把斯大林遺體從紅場列寧墓中遷移出來。與此同時,列寧格勒代表團團長也提出這個建議;莫斯科第一書記傑米切夫表示支持:「出席代表大會的莫斯科代表團完全支持烏克蘭、列寧格勒代表團的建議。雖然在斯大林迷信時期的無法無天和專橫霸道的現象已是過去的事情了,但人們不能對此保持沉默!」
蘇共22次代表大會在做出開除馬林科夫等人黨籍的同時,又做出了將斯大林遺體遷出列寧墓的重大決定。對這些決定,大多數兄弟黨表示了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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