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文苑】文史常識之九：塔里木盆地的今昔（續）(圖)
塔里木盆地隱藏著巨大的油田，圖為油田的抽油機。（圖片來源:Pixabay）
前篇談到了在羅布泊地下，二十世紀末發現並開發了可以提煉鉀鹽製造鉀肥的巨大滷水資源。其實在塔里木盆地周邊的山脈還有豐富的礦產資源，例如金，銅，鎳，鐵，煤等，可以說塔里木盆地就是神給人類留下的一個聚寶盆。下面說的是二十世紀至今在盆地中沙漠中，勘探開發的另一種重要礦藏，即石油及天然氣的勘探開發。
據《中國政府網》消息，油田會戰28年，西氣東輸氣源地之一，2017年塔里木油田，累計油氣產量突破3億噸，平均年產油氣4萬噸。輪南，塔中等30個大型油氣田，探明油氣當量26億噸，累計生產原油1.2億噸，天然氣2280億立方米，塔克拉瑪干沙漠稱死亡之海，平均井深6200米勘探難度最大等等。又據《中新社》在2017年11月29日報導，擁有60多口天然氣井的新疆克深氣田，累計生產天然氣已突破200億立方米，成為目前塔里木油田日產量最高的氣田，日均產氣1900萬立方米，優質氣源不斷地輸至上海，北京等下游120多個大中型城市4億多居民家中。
看了這些消息引起我的回憶。我雖然知道一些塔里木石油會戰的來龍去脈情況，但是已經離開大陸近二十年，中國石油工業發展前景如此好，塔里木盆地變化如此大，也確實令人吃驚。
二十八年前成立的塔里木石油會戰指揮中心，在位於盆地東北邊緣的庫爾勒市，這裡也是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首府。巴音郭楞州蒙古人其實不多，從人口比例看僅佔3.4%。維吾爾族人佔31.8。漢族佔59.29%。其他民族是哈薩克，土家族，苗族，滿族，藏族等少數民族。這個州所轄面積很廣，北至天山南麓，南至西藏東臨甘肅青海，西連和田，阿克蘇。面積48萬平方公里，佔新疆總面積的四分之一。
這個州漢人居多數，蒙古人這麼少，為什麼還叫蒙古族自治州？這裡有個歷史典故。在十七世紀明末時，原來在新疆境內的蒙古族遊牧部落土爾扈特部，遷移到了今俄國境內伏爾加河下游，建立了土爾扈特汗國，經歷一個多世紀後，為擺脫沙俄壓迫，在1771年，他們的首領渥巴錫率部17萬人，經過長途跋涉，衝破沙俄圍堵追殺，歷經艱辛，回到祖國時僅剩八九萬人，乾隆皇帝在承德接見了其首領，在承德普陀宗乘廟立碑，篆刻有乾隆親筆撰寫的《土爾扈特全部歸順記》和《優恤土爾扈特部眾記》，並將他們安置在南疆水土豐盛的塔里木河一帶。
在新疆盆地尋找石油，最早可以追溯到1951年，當時是中蘇友好時期，在準葛爾盆地西北部的克拉瑪依，中蘇合作，通過普查勘探發現克拉瑪依油田，1953年打出第一口油井，隨後就建立了克拉瑪依油田，油田開發實踐，也為中國培養了技術人員。1983年到塔里木石油會戰之前，中國已經進入改革開放階段，中國先是與美國石油公司合作，利用國外先進的勘探技術，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進行了地震勘探。
會戰以後，有許多個國家的石油公司，來到這裡與中國合作。中國也引進外國設備和計算機數據處理系統，進口鑽機，使用美國的牙輪鑽頭，金剛石鑽頭，英國泥漿公司也提供技術服務。日本的高強度高韌性鑽桿更適應塔里木深井鑽探。據中石油前總經理王濤撰寫的回憶文章，自1998年至1995年中國石油公司先後與78個外國公司合作，有美國，英國，法國，德國，加拿大，比利時，瑞士，挪威，日本，義大利，蘇聯等。其中有不少國際名牌石油公司，例如美國的阿莫科，埃克森-美孚，英國的殼牌等。
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我也曾在大陸工作過。在我熟悉的中國上層領導人中，王濤給我的印象，他是屬於那種專家型，業務型的人，他是留學蘇聯回國的技術人才。他勤政清廉，待人誠懇謙虛，平易近人，在原石油部部長中，他是既懂業務，又具有開拓進取精神的一位。他在石油工業擔任領導職務的時間是1988年至1996年。
塔里木石油大規模勘探始於1989年，當時中國實行經濟體制改革，國家設立了能源部，決定撤銷原屬於政府機構的石油工業部，將原石油部改為純企業性質的兩大公司，即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和中國石油化工總公司。這樣一改，石油工業就面臨資金短缺的嚴重困難。當時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還面臨政策性虧損。什麼叫政策性虧損？就是中共實行計畫經濟，在國家計畫內，外兩種原油價格差距很大，計畫內價格僅相當於國際油價的三分之一，天然氣氣價還不及國際價格的一半。也就是說，國家名義上讓企業，自籌資金，自主經營，自負盈虧，但是卻不允許企業在計畫內的原油價格與國際接軌，企業完成國家計畫的工作量，佔的比重最大，企業完成國家任務，上交利潤以後就所剩無幾。石油工業是個高投入，高風險行業，投資效益不能立竿見影，需要經勘探找到油氣資源，並經過鑽井，採油等開發手段，再經過井口建設，油氣集輸，銷售，建設成連續生產的產能後，才能見到效益。這個過程生產週期比較長，因此造成企業政策性虧損。
中石油總公司開始運作時，既要維持東部的老油田穩產，又要開發西部地區，擴大油氣資源，因此在塔里木沙漠裡找油，沒有資金寸步難行。向國外借貸，人家不知塔里木地下資源狀況，投資風險大，不願借給。王濤費盡周折只向日本金融借貸一億美元。無奈只好向國家借貸。塔里木石油會戰，是靠向中國銀行借的12億貸款起家的。當時合同定下，達到500萬噸產能時，還本付息。結果還未達到還貸指標，錢就用完了。1991年，王濤帶領總公司主管生產的副總經理，總會計師，總地質師以及16個業務廳局的負責人，還有總公司勘探開發研究院，物探局專家深入到塔里木一線調研，現場辦公。在這之後，總公司確定了「一手抓500萬，一手抓大場面」的工作目標。大場面是指在盆地內擴大勘探尋找新油氣資源區。
在1992年左右，遇到一點挫折，有少數專家對塔里木盆地找油持懷疑態度，躭心找不到大油田還不了借貸，因此吹冷風，曾一度影響到塔里木一線職工的情緒。王濤總經理又帶領總公司的李天相副總經理，以及吳耀文，翟光明等上層領導，到塔里木現場辦公和調查研究，他們先後去了十幾個基層單位，在看到了塔中，塔北鑽探成果後，對勘探開發前景充滿信心。總公司在塔里木主持工作的王炳誠和塔里木總地質師梁狄剛，給塔里木職工分析生產形勢，鼓舞士氣，指出盆地資源量大，勘探高潮很快就會到來。
在「八五」期間中石油總公司已經發現輪南，東河塘，桑塔木，解放渠東，吉拉克等油氣田，後來又發現塔中4油田，英買7，羊塔克，牙哈等凝析氣田，到此建500萬產能有保障了。經過三年會戰，發現塔里木的地下油氣盆地有寒武系，奧陶系，志留系，石炭系，三疊系，侏羅系，白堊系，第三系共八套含油氣層系和三種圈閉類型。
塔里木盆地勘探開發條件極差，油氣埋藏深，一般鑽探油井深度都在5000米以上，這是個什麼概念？就是說，鑽桿和套管長度至少要有5公里長，因此油氣鑽井成本很高。但是塔里木油氣井單井產量高，相當於中國東部油田，十幾口井的平均產量。到1993年，已經發現6個整裝油氣田19個工業性含油氣構造，找到了塔北，塔中兩個大的油氣富集區，探明儲量3億噸，建設500噸產能基本落實。當年油氣產量160萬噸，相當於勝利，遼河兩個油田前年的成果。日本有個訪問團到塔里木參觀，他們見到中國人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石油職工工作有序，精神面貌好，油田開發進度快，感到驚訝。
到1995年塔里木油田已經投資65億，發現9個整裝油氣田，26個工業性含油氣構造，16個工業性出油井點，探明油氣儲量3.86億噸，共生產原油517.78萬噸。
教育是發展科技的基礎，是為企業培養和輸送技術人才的基地。石油工業迅速發展，除了前面提到的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設備之外，就是離不開掌握先進技術和使用先進設備的專業技術人才。王濤總經理非重視和支持石油教育，當時石油科學技術專門人才，主要是靠原石油工業部辦的石油院校培養。王濤在任期間，儘管勘探開發資金短缺，他批准總公司，每年給石油教育撥款一億元人民幣。石油教育用這筆錢在石油院校建教學樓，學生宿舍，學生食堂，圖書館，實驗室，風雨操場，建中小學，幼兒園，還可以用於購置國外先進的教學，科研儀器設備，購買國外圖書等。他還從部長基金中撥款，在石油高等院校設立貧困生助學金，他經常到石油院校視察，他對師生講，石油行業工作環境雖然艱苦，但是這是最光榮豪邁的事業，他鼓勵學生學習石油知識，熱愛石油行業，獻身石油事業。他還經常出席石油教育工作會議，為高等院校教學改革指明方向。在王濤擔任領導期間，石油教育發展最迅速，教育質量最好。
現在中石油塔里木油田公司有一萬多名職工，油田分布在南疆地區的五個州，20多個縣境內。油田生產井在盆地沙漠內。據2015年公開的資料，塔里木盆地可探明油氣資源量239億噸，其中石油120億噸天然氣14.8萬億立方米，已發現30個大型油氣田，建成了2500萬噸級生產基地，累計探明油氣當量24億噸，累計生產原油1.09億噸，天然氣1700億立方米。
此外，中石化在2016年9月發布一條新聞，說他們在塔里木盆地的中西部地區，發現了一個超大油田，即順北油田，資源量17億噸，其中石油12億噸，天然氣500億立方米。根據新的資源評價，塔里木盆地可探明油氣資源量150億噸，其中石油80.62億噸，天然氣8.86萬億立方米。
在塔里木沙漠中找油是非常艱苦的工作，油氣藏埋藏在沙漠地下幾千米的儲集層，沙漠氣候晝夜溫差很大，又無地表水源，所以石油職工克服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困難，通過油田建設，既開發出地下資源，又改造了客觀環境。例如位於沙漠中心的塔中油田，年平均最高氣溫67℃，最低零下26℃，一年之內有半數以上是風沙瀰漫的天氣，經常有11級大風。塔中油田規模多大哪，東西長200公里，南北寬40公里，在這裡共有建成了400多口油氣井，2017年年產量200萬噸，累計生產原油2856萬噸，天然氣140億立方米。通往塔中的公路，全長600公里，是世界上最長的沙漠公路。為了養護公路兩邊的防護樹木，每隔4公里就打一口深水井，建一座水井房，有護路職工常年住在那裡，他們的任務就是開電動抽水泵，用滴灌方式灌溉公路防護林。石油職工在沙漠裡的駐地，也逐漸綠化，將改造成人造綠洲。
過去有首維吾爾歌曲叫《新疆是個好地方》，確實如此。2014年12月5日見網上轉引《石油報》消息，新疆發現10億噸級礫岩油田，油氣儲量系世界最大。2017年中石油新疆油田公司宣布，這個油田是在北疆準葛爾盆地瑪湖地區發現的，目前瑪湖大油區已建產能138萬噸，再造一個克拉瑪依將成為現實。
2014年9月中國國土資源部發布的消息說，過去3年新疆石油探明儲量39.47億噸，天然氣2.3萬億立方米。在鄂爾多斯，塔里木和渤海灣盆地，連續發現8個億噸級油田，在鄂爾多斯，四川和塔里木盆地發現6個千億立方米氣田。
我在多年前寫《石油知識淺談》時，就有業內人士估計石油資源再過幾十年，將會開發枯竭，當時我對這種悲觀推測不敢認從。現在看來這種悲觀估計是錯的，近年來不僅中國陸續發現新油田，美國，加拿大這幾年勘探開發也有新的突破，美國在墨西哥灣有新發現，加拿大新發現的是大型油母頁岩礦，也是煉油資源。而且在川普(特朗普)政府促進經濟發展的政策激勵下，美國有可能成為世界上產油大國。
目前中國石油工業發展形勢雖然較好，但是須知，中國原油自給有餘的歷史早已過去。現在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進口國，半數的原油來自中東地區，其次來自於俄羅斯，俄國原油可以通過長輸管線直接輸送到中國的煉油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