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11月27日訊】1966年9月15日,我因故赴京。這是我第一次孤身遠行,從張店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登上了青島開往北京的列車。因無座,我站立在一節車廂的尾部,頭頂上的擴音器,正在播放著毛澤東第二次接見紅衛兵的錄音,萬歲聲聲,山呼海嘯。
此時「文革」已經拉開大幕,社會各種險相叢生,從每個乘客凝重的臉色,看出他們對政局動盪的焦慮,和對未來命運的擔憂!因是慢車,大小站都停,每到一站就引起上下車乘客的一陣騷動,直到德州站,我才擠上一個坐位。
車到天津,在上車人群中,有四個帶紅袖標的女紅衛兵,她們的京腔高嗓門,特別引人注目。其中兩人在我左側長椅上坐下了,另外兩人在車廂後首找到了座。車開動後,在我身旁的紅衛兵,讓一對農村打扮的夫婦到車的後首,與她們的兩個夥伴互換,這樣四個紅衛兵就湊到一堆了。我問身旁那個眼睛有點斜視,胸前掛著拳頭大小的毛像章的紅衛兵,在哪裡讀書?「我們是北京101中學,剛從天津造反回來!」首都是大啊!中學就三位數排序,我想。
這四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有點肥大的黃軍服,戴著軍帽和紅袖標,神采飛揚。那個斜眼,很健談嗓門又高:「這次我們是專門去天津,揪鬥周揚黑線上的牛鬼蛇神,我們四人分工揪鬥小白玉霜,這傢伙很頑固。叫她跪到搓板上,天津戰友為我們準備的武器是用電線擰成的鞭子。這個臭戲子,穿著白襯衣;抽一下,白衣服就滲出一道血跡,她如果說點軟話,我也許少抽她幾下。她硬是一聲不吭,我揪起她的頭髮——這傢伙保養地好,頭髮又黑又密還濕漉漉的!。她瞅了我一眼,那眼神真毒啊!為了煞煞她這股囂張氣焰,我直把她揍的後背衣服全叫血染透了。我抬起腳來,朝她下巴嗑踢了過去。」
小白玉霜在評劇《秦香蓮》中扮演秦香蓮時的劇照。(網路圖片)
那靠車窗面目清秀的女「兵」,轉過頭來:「你這一腳也狠點,是踢著她的喉嚨了;這回不用吃‘狗不理’包子了,讓她媽給她熬稀粥喝.....」「哈哈.......」幾個人肆無忌憚的一陣哄笑。
一個頭有點禿的中年男子探過身來,小聲問道:「有個男演員叫馬泰的,這次沒鬥他吧?」
「他是陪鬥!」那個靠近斜眼的拿著鉤針,在鉤什麼的女「兵」抬起頭來說:「他由天津紅衛兵戰友收拾!讓他背語錄,兩條都背錯了,被天津戰友一棍子把腿砸斷了!」
「我聽到馬泰大聲喊叫了一聲,腿是不是真砸斷了?」坐在斜眼對過的女「兵」問道。
拿鈎針的很認真的說:「哎.....以前看小說形容豆大的汗珠,這次馬泰捱這一棍子,我真看到了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向下滾。鬥完了,他是用兩個臂肘撐著地爬回去的!腿是真斷了!......」
......
聽她們談笑風生地談論這些令人髮指的暴行,我脊樑骨一陣陣發涼。我感到驚詫、恐怖,心底升起一股悲愴——是什麼力量讓這些花季少女變得這樣漠視生命,這樣歹毒和殘忍?這是由獨裁者播撒的仇恨。暴力邪惡所戕害的一代人。從她們那洋溢著激情的臉上,可以看出,在摧殘同類過程中,生理、心理一定獲得一種邪惡的快感。把一個受到全國觀眾喜愛的表演藝術家,弄得像豬狗一樣匍匐在腳下,跪在你們面前,任意由你們用暴力摧殘。使你們亢奮的是美好、崇高被踏在腳下!
小白玉霜是在苦難中成長的天才,她獨成一家的唱腔,淒美、娓婉,迴腸蕩氣,給全國喜愛評劇的觀眾,帶來永難忘懷的藝術愉悅和感情升華。
從這次批鬥後,小白玉霜被迫害,被欺凌、被污辱的日子每天在延續,執著的生命又熬過了一年四個月,於1967年12月21日服安眠藥自殺,她那獨樹一幟的評劇唱腔也成為絕響!
幾十年過去了,那四個女紅衛兵如健在,也是為人妻,為人母了。不管你們現在流落何方,這段暴行不會在你們記憶中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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