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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對比耶魯與北大

牆內的中國高校究竟缺少了什麼?

 2013-08-22 09:22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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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國2013年08月22日訊】北京大學是中國最知名的高校之一。僅僅從每年夏天在校園裡不計其數的觀光旅行團和在北大西門牌匾下排隊留影的人群,便可窺見它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過我與目前在讀和已經從北大畢業的朋友們聊天後卻發現,在這所名校上網可不是一件易事。

設想一下倘若你是一名即將入校的大一新生,在今年9月入學時將會經歷的場景:經過十年寒窗以後終於來到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學術殿堂。你報導註冊,來到宿舍,卸下行李,見過舍友。一天忙碌後你拿出筆記本電腦,連接網路,想上微博向粉絲們一表自己內心的激動。但當你敲入網址後,發現頁面上跳出的卻是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該頁無法顯示」。試試搜狐百度,統統不行,能夠登錄的只有北大校園網。萬般無奈之下,你詢問校方,發現欲從北大上網,必須先從校方獲取專用的用戶名和密碼。

有了用戶名和密碼,可以查郵件,寫微博了。新學期開始,你一頭紮進繁忙的課程中,常常泡在圖書館查資料,寫論文。國外的學術網站上發表了科研新成果,你需要參閱,卻又撞上一道屏障:任何伺服器在海外的網站都需要向校方單獨繳「外網費」才能登錄。根據上外網的時間,學校提供兩個「套餐」:對教職工,每月30元的網費可以上80小時,包月為100元。學生可以「享受」半價。

繳納了「外網費」,你終於基本理清了上網的障礙,面前所剩下的,便只有那堵讓人無可奈何的「防火牆」。不過這時,你起碼和其餘五六億中國網民一起站在了同一條標準線上。或許你下下狠心,花80美元從國外購買一年的翻牆軟體使用期,或許你掂量掂量,決定用國內免費但不穩定的翻牆軟體將就,或許你感到過程太過繁複,決定乾脆放棄Facebook、YouTube、《紐約時報》和Twitter。畢竟長這麼大,沒有使用過這些網站也活得有滋有味。

在聽說了北大上網的一系列過程後,我不禁好奇,打聽起別的學校的情況。在清華,學生同樣需要用戶名與密碼才能使用校園網路。訪問國內網站每月6.5 元,訪問國際網便按流量計費,每兆1元。在北航讀研究生的朋友介紹說,由於宿舍容納不下所有學生,許多學生住在校外的公寓樓裡,網路限制相對寬鬆,但是由於北航的研究領域涉及高科技敏感內容,「VPN最好不要使用太多,」他含含煳煳地說。

對於在國外接受了兩年高中和四年本科教育的我來說,在聽說了北大和國內許多其它大學的網路審查制度時,感覺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大學本是獲取知識、交流觀點、培養思想的最核心場所,信息流通與言論自由對大學至關重要。然而或許恰恰因為這個原因,中國大學受到比別處更嚴格的信息管制。在社會日益開放,信息流通前所未有發達的今天,中國的一流大學在這方面所受到的限制在對言論管制習以為常的中國人眼中或許見怪不怪,但與世界各國大學相比可算匪夷所思。這種校園言論氛圍對學生的能夠想見的影響或許有限,甚至有人認為微不足道,但它對學生以及學校潛移默化的長久影響卻難以估量。

我在耶魯大學時,校園裡有專門為學生準備的無線網,也有不用用戶名和密碼,為觀光者準備的免費無線網。一個用戶名與密碼,既能幫助學生上網,也能允許他們訪問龐大的論文庫與資料庫,向他們敞開學校所能提供的一切學術資源。在我離校以後,還曾收到學校郵件,通知我們學校已經為每一位校友購買了學術期刊庫JSTOR的永久使用權。

對於豐富的網路資源,學生當然心存感激,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自然而然地將它作為從事學術研究的前提。畢竟,在一所一流大學裡,學校的任務之一不就是為學生提供一個足夠寬廣的信息平臺,能夠他們自由翱翔的嗎?

中國校園中,如同北大所實施的網路政策,不僅起不到這個作用,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學校不僅為學生接觸外界信息設限,對於希望分享北大資源、參與校園討論的大眾,校方也同樣吝嗇而謹慎。北大曾經風雲一時的BBS早已關閉最具爭議性的板塊,也限制了校外人員的發帖許可權。北大電子課程表同樣不對校外人士開放,網站上也沒有類似國外大學免費提供的「網路公開課」。在網路信息方面帶給人的整體感覺是「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

我在北大的朋友們在向我講述這一切的時候,口吻中帶著一種無奈的妥協。「每次回國上gmail的時候,都要看著點時間,」一位已經從北大畢業出國留學的同學告訴我。她家住在北大家屬院,所以每次回國上網時仍然通過北大的系統。「一旦關了gmail,還要記得關外網瀏覽器,外網瀏覽按小時付費。否則就算我關了電腦,時間還會一直累積。」「我現在在家時也不太上外網,」她說,「只是平時查一下郵件,另外在美國大學選課的時候登錄一下大學網站。」

如果她花足夠的精力和財力,她仍然能夠登錄她想要瀏覽的任何網站,但是如同她的許多同學一樣,這個過程的繁複讓她放棄了這個念頭。在美國讀書三年,她每次回到國內時仍然從不用國外社交網路,也不瀏覽國外媒體——哪怕是能夠正常登錄的。

通過她的描述和我的觀察,這種信息上的封閉在中國頂尖大學的學生中十分普遍。從學生個體的角度來看,這或許只意味著幾個不能登陸的網站和幾條看不到的新聞,然而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這種環境對中國大學的學術潛力和學生的視野都有難以估計的影響。

從學術方面來說,大學本應該是科研的基地。在如今網路發達的環境下,許多頂尖科研項目跨越國界,大部分領域的精英專家分布在世界各地。在中國頂尖大學,被網路言論管制直接影響的學生人數雖不多,但他們代表著中國未來在學術領域與科學研究最可能出人頭地、作出突破性成果的一群人。中國現在大力倡導的本土科技創新從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些人對於信息的掌握和運用和他們與世界交流的能力。剝奪他們獲取信息交流觀點的渠道,從長久來說,便會阻礙他們在這些方面能力的發展,相當捆綁著他們的羽翼,卻又求他們展翅騰飛。

作為一名自由撰稿人,我在這方面的體會尤其深刻。身在中國,除了瞭解本國人對社會時事的看法,能夠接觸國際視角同樣至關重要。在這方面 Twitter發揮的作用不可取代。它不僅幫助我有選擇性地閱讀國際媒體提供的新聞,也讓我可以通過關注記者、學者、知識份子和他們進行直接交流,讓我可以對他們的觀點進行反饋,提出問題。有時,有的編輯也會通過Twitter約稿。這種互動既簡便又直接,還允許多人同時參與,這種價值相信凡是使用過微博的人都不難想像。而不同之處在於,微博鏈接的僅僅是中國,而推特鏈接的是世界,所提供觀點和信息的多元性是微博無法比擬的。

從世界看中國,中國大學的信息流通度和開放度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樣可觀。它既阻礙了中國學生學者從世界獲取知識,也削減了世界一流人才來中國發展的積極性。對中國瞭解深刻的美國記者傑姆士·法洛士(James Fallows)在新書《中國騰飛》(China Airborne)中,這樣描述了這種影響:「(這種管制)對中國任何依靠國際交流來發展的學科所帶來的真正損害在於,它使得中國學術在世界人眼中居於二流。如果你是網路從業人員,如果你希望和世界頂尖人才競爭,那麼你不應該呆在中國。人們或許仍然回來中國掙錢,但他們會去矽谷,或者印度去體驗在信息技術、生物技術和航天技術領域真正的創新。」

這樣的影響或許值得中國當今和未來的學者、教授和校長細細掂量。然而,我通過和中國與美國同齡人接觸,感到信息限制帶來的深遠影響並不侷限於上述方面,它帶來的另一些更廣泛而卻同時又難以察覺的影響也深深觸及中國新興人才的思考模式與在社會中的自我定位。

當世界上其它角落的年輕人熟練運用谷歌搜索引擎、敲動手機鍵盤在Twitter發推,在Facebook更新狀態時,他們的這些舉動不僅僅是和親戚朋友單純的感情或信息交流,更是作為生活在21世紀的年輕人的一種身份宣言。和歷史上任何一代不同,當今的年輕人通過使用社交網路,比任何時候都可以更輕鬆自由地發表觀點,也可以獲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廣泛的聽眾。通過使用共同的社交網路,世界各國的年輕人相互影響,產生一種共同的身份認知感:不管是紐約的非主流文藝青年,還是西雅圖的宅男,不管是非洲寄宿學校的模範生,還是中東街頭的青年政治領袖,他們都可驕傲地將自己稱為「Twitter的一代」、 「Facebook的一代」,而這些標籤所蘊含的意義又遠遠超過Twitter和Facebook提供的服務。它們使得世界各國的年輕人變得更加獨立自信,更加相信自己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去創造改變事物。社交網路在這些年輕人生活中的重要角色促使它們形成共同的期待,共同的追求:同是Facebook的使用者,為什麼一些國家的年輕人可以享受民主和繁榮,而另一些年輕人只能在貧困與壓迫中掙扎?在「阿拉伯之春」中,社交網路扮演的角色相信已經充分說明瞭這個問題在世界青年心中的主導性,以及它所能帶來的變革。

與此同時,在中國的高校裡,人人網替代了Facebook,微博替代了Twitter。這些社交網路雖對年輕人的生活同樣影響深刻,卻很大程度上將它們隔絕在其它國家的同齡人形成的文化圈之外。不僅如此,學生除了接受學校對網路的控制以外別無選擇,久而久之,對外界的信息和動向也喪失了興趣。我認識很多在中國頂尖大學就讀的學生,他們本應是眼界最寬廣,接軌國際最容易的一群人,大部分人刻苦學習多年,英文水平十分高超,但其中會習慣性閱讀國外書籍媒體、有意識涉獵外界信息的人則寥寥無幾。他們中的大部分和我的北大朋友相似,偶爾上外網只是為了「只是平時查一下郵件」。而我在美國讀書時接觸到形形色色的同學,當然,其中也有不少人上網只看娛樂或體育新聞,但有更多人通過網際網路瞭解國內外新聞、上網路課程,參加網路辯論,表現出了對世界的關注和強烈的求知慾。

長遠來說,大學對言論的嚴格控制最大的影響或許在學生們走入社會後才開始體現。信息與言論自由本是人人應有的權利,然而對於中國大學生,在校園階段時他們便已(迫不得已地)習慣將言論管制當作常態。在走入社會後,其中大多數人對所面臨的更多限制也會見怪不怪,會嘗試去適應,而非改變。畢竟,如果中國教育系統傳達給了學生任何經驗,這或許便是最深刻的一條。

曾在80年代初就讀北大的母親曾向我描述過那時自由開放的校園氣氛。當時西方思想在中國封閉數十年後湧入社會,年輕人通過各種渠道尋找可以瞭解到的外界的信息,如飢似渴地吸收消化著它們。在北大校園裡時常可以聽到關於西方政治與中國政治的辯論,參加各類研討西方文化的沙龍。誠然,那是一個特殊的歷史時代。然而在國外的信息和觀點只消學生多點幾下滑鼠便躍然眼前的當今社會,校園裡的學術與言論氛圍和80年代比起來卻恍如隔世。我從小在北大旁邊長大,然而作為85後,我沒有機會目睹母親描述的那種場景,然而我仍然懷著願望,希望它不僅僅存在於過去。是否有一天,我可以看到屬於我們這一代的版本?
 

来源:紐約時報 --版權所有,任何形式轉載需看中國授權許可。 嚴禁建立鏡像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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