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局長」為何「瞪著眼說瞎話」？(圖)

2013-04-09 11:40 作者:戎國強 / 袁斌

戎國強：「紅豆局長」背後的權力運作邏輯

「紅豆局長」，是網友對河北滄縣環保局局長鄧連軍的「昵稱」。河北滄縣張官屯鄉小朱莊村地下水呈紅色，村民不敢飲用；央視記者就此採訪鄧連軍，鄧答以「紅色的水不等於不達標的水」，並以「紅小豆煮飯也是紅色」為喻，故得名「紅豆局長」。

昨天有報導說，4月5日下午，河北滄縣縣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免去鄧連軍環保局黨組書記職務，建議免去其環保局局長職務，提交縣人大常委會。但是，公眾並未被告知：鄧連軍被免職，究竟是因何而免？是因為小朱莊村地下水污染而被免？還是因為「紅小豆煮飯論」而被免？抑或是因為被央視曝光而免？

三種免職原因，代表著不同的權力運作邏輯。如果鄧連軍是因為小朱莊村地下水污染而被免職，表明權力運作以公眾利益為準繩，符合正當的政治倫理；同樣，「紅小豆煮飯論」表明，鄧連軍已經喪失了一個環保局長應有的專業立場，已經沒有資格繼續擔任環保局長，免去其職務，也是對公眾利益負責。如果僅僅是因為被央視曝光而免職，人們很自然地要問：如果未被央視曝光，鄧會被免職嗎？小朱莊村地下水被污染，最初是《燕趙都市報》3月29日報導的；央視《新聞1+1》於4月4日播出《地下水變紅，誰該臉紅》，次日，河北滄縣縣委常委會就對鄧連軍作出了免職決定。《燕趙都市報》是地方媒體，而央視是「中央媒體」；河北滄縣縣委常委會這麼高的工作效率，是「媒體」的作用呢，還是「中央」二字的作用？如果非要中央媒體出馬才能解決問題，那麼，必然有許多民眾處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

權力只對更高的權力負責，而不是對民眾權利負責，這樣的權力運作邏輯，在小朱莊村地下水被污染的問題上體現得很充分。建新化工廠是小朱莊村方圓5里內唯一一家化工廠，1988年就已經建廠，在當地存在長達23年，當地村民反映該廠污染水源也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但是，村民每次均被告知「水質合格」。

央視《新聞1+1》4日節目披露的另一細節，也耐人尋味。小朱莊村村民因為信不過當地環保部門的「合格」結論，帶著地下水樣去過國家環保總局；國家環保局給省廳下文，要求協辦，省廳給滄州市政府下一個文，也要求協辦，最後的化驗結果還是「合格」。這種情況，在其他領域裡普遍存在，比如舉報貪腐問題的，投訴房地產違規開發的，無不這樣被打發回來。這樣的權力運作等於是在告訴民眾：你信不過我的下級部門，可是我信得過。封閉的、壟斷的、拒絕監督的權力機制，必然是缺乏糾錯能力的，相反，有能力、有機會一錯再錯；被中央媒體曝光，有一定的偶然性；等到被曝光，民眾很可能已經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

袁斌：「紅豆局長」為何「瞪著眼說瞎話」？

4月6日，河北省滄縣當局迫於巨大的社會壓力，不得不將「紅豆局長」鄧連軍免職。

此前，中國多家媒體曾報說滄縣張官屯鄉小朱莊的地下水變成了紅色，異味刺鼻，一家養殖場的近700隻雞喝後死亡。更可怕的是，從1996年以來，村裡陸續有30人患上癌症，包括胃癌、肺癌以及食道癌，其中24人已死亡。村民們懷疑附近一家化工廠的污染導致了地下水變質，為此，多年來他們不敢用這種水洗衣服和洗澡，只得用桶裝純淨水做飯和飲用。

不料，滄縣環保局局長鄧連軍在接受央視記者採訪時居然說：「紅色的水不等於不達標的水，你有的紅色的水，是因為物質是那個色的，對吧，你比如咱放上一把紅小豆，那裡面也可能出紅色，對吧，咱煮出來的飯也可能是紅色的，不等於不達標。」

鄧連軍的這番高論引來了民眾與專家的一致炮轟。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水科院水資源所所長王浩直言不諱地說，紅色的水「從色度上就不合格了」，鄧連軍是在「瞪著眼說瞎話」。

從理論上說，水加紅小豆煮出來的顏色是紅色的，這固然沒錯，但這種紅色卻是食物蒸煮過程氧化的必然結果。換言之，紅小豆煮出來的湯雖然是紅色的，但這種湯千百年來已經被人們證明對人體無毒。而小朱莊地下水變紅顯然不是食物蒸煮過程中正常的氧化過程。鄧連軍的邏輯居然如此狗屁不通，難怪網民們要譏諷他為「紅豆局長」。

那麼「紅豆局長」為何「瞪著眼說瞎話」呢？再缺乏專業知識鄧連軍好歹也是個環保局長，很難讓人相信他真的會白痴到一點看不出地下水變紅水質肯定有問題的地步，他的「紅豆論」不像是出於無知，恐怕多半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有意為地下水的污染開脫。

小朱莊的地下水水質其實是個久拖未決的老問題。根據媒體的報導，村民朱秀江曾拿著水樣找內部人檢測過，結果是水中含有硝基苯、苯胺一類的東西，對人體特別有害。為此，從1998年開始，小朱莊全體村民曾多次向環保和信訪部門反映過本村的水質狀況。但村民朱建勇告訴記者：「我父親自己都是自己拿著這些東西去過國家環保總局。國家環保局給省廳下了一個文，讓他們協辦，省廳給滄州市政府下一個文，讓他們協辦，隨後他們化驗說水合格，就這樣，不了了之。」「環保部門每年對我們的檢查都是合格的。」

試想，如果「紅豆局長」承認小朱莊的地下水水質有問題，隱藏在事情背後的許多問題不就會暴露出來了？比如說當地一些排污企業為何會年年達標，環保局在這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等等。那樣一來，環保局和當地政府的面子又往哪擱？一旦追究下來，除了污染企業必須為此負責，作為責任部門的環保局肯定也要挨板子，弄不好還可能查出背後的腐敗問題，局長大人就可能丟烏紗帽，當地政府首腦的仕途甚至也可能受到影響。要避免這種局面，就必須掩蓋地下水變紅的真相，這正是鄧連軍別出心裁編造「紅豆論」的良苦用心所在。如果事情就這樣敷衍過去了，他當然就能涉險過關。不過，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小朱莊地下水的水質問題不知又要捱到何時才能解決，當地農民為此付出的代價不知又要增加多少——當然這一切並不是「紅豆局長」所關心的，如果關心這個，他早就不會是這種態度了。

還有一點，「紅豆局長」之所以敢「瞪著眼睛說瞎話」，正如有論者所指出的那樣，是「因為他很有底氣，而這些底氣在於，這件事情，並非是他一個人在奮鬥。因為我們的官場現在有一種現象，叫群體腐敗，大家亦榮俱榮，亦損俱損，為了大家共同的目的，往往會用一個謊言來彌補另一個謊言，而環保局長之所以敢這樣說，因為他知道，在他的工作範圍內，會有很多人會挺他」。

其實偌大的中國，「瞪著眼說瞎話」的何止是「紅豆局長」一人？從政府首腦到村幹部，中國的官員有幾個不是這樣的？有幾個是在「拍著良心講真話」的？「紅豆局長」固然被免職了，但依舊在台上「瞪著眼說瞎話」的「紅豆局長」不知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