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膽：中國憲政先行者宋教仁遇刺百年祭

苦膽：念叨國父，莫忘漁父
——中國憲政先行者宋教仁遇刺百年祭

國父這個名詞，已然與孫中山三字牢牢地焊接在一起了。海峽兩岸的中國人，乃至全世界的華人，常常會時不時地說起「國父孫中山先生」。國父是值得念叨的，只是在念叨國父的同時，切莫忘了漁父。這位漁父，就是中國憲政的先行者宋教仁。今年三月，是他遇刺身亡一百週年。

宋教仁（1882年4月5日－1913年3月22日），字遁初，號漁父，漢族，湖南桃源人。其實，宋教仁早先是起過號的，漁父只是一個別號，後來似乎變成正式的號了。漁父這個別號，自有一番來歷，據資料記載：

「1903年秋，宋教仁返回桃源故里。他來到漳江書院，看望原書院山長黃壽彞，恰巧差役送來一封湖北巡撫發來緝拿他的公文，黃掩護他從書院後門逃脫。宋教仁擬經常德、益陽赴長沙，然而在出逃途中，他的行蹤被清吏發覺，只好星夜抄小路逃走。他來到水流湍急的沅江邊，前面無路可走，後面的燈火眼看越來越近。正在這危急時刻，突然江邊出現一隻小漁船，漁船上僅一位老人。老人見他著急，問明來由，果斷地說：‘快上船吧！’宋教仁匆忙地上了船。等到追捕的兵丁趕到江邊，漁船早已消失在浩淼煙波中……」

為了感激和銘記漁翁的救命大恩，宋教仁而後發表的大量宣傳革命的文章，署名就是「漁父」。漁父的政論，後來影響日益擴大，以至聲名遠播，震動朝野。

留學日本法政大學、早稻田大學時，宋教仁堅持課餘寫作、翻譯。在日本期間，他相繼翻譯了《英國制度要覽》《俄國制度要覽》《美國制度概要》《德國官制》《各國警察制度》等多部有關國家制度和法律的專著，從中認知歐美多國的政治制度和憲法，並結合中國社會的實際狀況加以研究，就此形成的一系列憲政理念，武裝了他這個同盟會主要領導、國民黨主要籌建者的頭腦，也為他繪製中華民國的政治藍圖奠定了基礎。

武昌起義爆發，宋教仁奔赴武漢起草制定了《鄂州約法》，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共和性質的憲法草案。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宋教仁被任命為法制院長，隨之擬定了一部主張內閣制的憲法草案《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織法》，為孫中山所接受。嗣後出臺的《臨時約法》，即以前兩個「草案」為藍本，裡面體現了宋教仁的憲政思想和好些重要觀點。

宋教仁在推進民主政治與構建法制體系方面的努力，使他走到了同道的前面。蔡元培在《我之歷史》序言中指出：「（同盟會）其抱有建設之計畫者居少數。抱此計畫而毅然以之自任者尤居少數，宋漁父先生其最著也。」

孫中山將臨時大總統寶座讓位於袁世凱之後，局勢不容樂觀。鑒於革命黨人的軍事實力無法與重兵在握的袁世凱匹敵，宋教仁決心打「政黨政治」和「責任內閣」的牌，以期與之抗衡。宋教仁在徵得孫中山、黃興的首肯後，著手籌建新的政黨。1912年8月25日，以同盟會為核心，聯合其他幾個黨派，組成了中國國民黨，孫中山被推舉為理事長。

1913年2月，時任國民黨代理事長的宋教仁，領導國民黨在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國會選舉中獲勝，取得了392席，而共和、統一、民主三黨總共才得223席。毋庸置疑，宋教仁將以多數黨領袖的身份赴京組閣並出任內閣總理。當時的國內輿論，也都傾向於總理非宋莫屬。章太炎在《民國報》《神州日報》評點：孫中山只是「元老之才」，「至於建制內閣，僕則首推宋君教仁，堪為宰輔」，「謂總理莫（沒有誰）宜於宋教仁」。

組閣即將成為現實，壯志滿懷的宋教仁激奮不已。1913年3月20日夜間10點多，宋教仁偕同黃興、於右任、廖仲愷等人，正待取道滬寧線、津浦線北上進京，就在他們走近上海火車站（老北站）檢票口的時候，斜刺裡竄出的一條身影，衝著瞄牢的目標，抬手就是「砰」的一槍。宋教仁顫了下身子，手捂腰部只做了瞬間的掙扎，便痛苦地倒下了。凶手趁著驚慌、混亂之際逃脫。宋教仁被於右任等人就近送到滬寧鐵路醫院搶救。留在地上的一大攤鮮血，染紅了此後百年的漫漫憲政路。

槍彈從背後射入，擊中腎臟、腸子，且子彈有毒。3月22日，宋教仁終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3月23日下午，宋氏遺體從滬寧鐵路醫院被移往湖南會館，

送殯隊伍長達十餘裡。

嗚呼！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即將上任的民選總理，在火車站的檢票口倒下了，同時倒下的，還有他的憲政大業。多災多難的中國，就此止步於民主政治的檢票口。

暗殺宋教仁的幕後主使究竟是誰，迄今未有確鑿的證據來揭開這個謎。然而，滬寧鐵路上的這一聲槍響所造成的後果，卻是明擺著的：

剛剛出現的憲政的曙光，旋即被黑壓壓的烏雲遮蔽，一直到今天。中國近現代歷史的走向，就此逆轉……

當年的宋公園，早已改名閘北公園。眼下正是樹綠草青，遊人如織。宋教仁墓前銅像的石座上，刻有章太炎篆書「漁父」兩字，十分醒目。可是，碑前寂寞而冷清。問了那些練拳的、打羽毛球的、照相的、唱歌跳舞的、閒聊的、散步的遊客，他們之中大多知道國父，卻不知道近在眼前的漁父，更不知道這兒就是中國百年憲政夢的「源頭」。

漁父啊，漁父！你知不知曉，你當初為之流血犧牲的中國，在一百年後的今天，業已走到了怎樣的境地？

現在，當局又在號召國人做「中國夢」了。可我從這「夢」中看不到民主政治的成份，聞不著憲政的氣息。對於中國人來說，「中國夢」不該是「中共夢」啊！

記住宋教仁的話吧：「內閣不善而可以更迭之，總統不善則無術變易之，如必欲變易之，必致動搖國本。」這已成了他留給後世的寶貴的精神財富。

念叨國父，莫忘漁父。不必等到夢醒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