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路觀察：二會一笑話

進入3月，隨著中國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機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名義上的最高政治質詢機構全國政協會議（簡稱「兩會」或「二會」）在北京召開，中國的政治和網民輿論又進入一年一度的充滿笑話的娛樂季節。

表示「很傻」、「傻得可笑」的網路新俚語「很二」隨著「二會」的到來而大行其道，使古已有之的數詞「二」也增添了新的意義。成千上萬的中國網民紛紛上網參加這一年一度的娛樂狂歡節，參與笑話創作，抒發他們對自己的政治權利被剝奪而感到的失望和憤怒，以及對中國當局的鄙視和嘲弄。

*笑話好笑與不好笑*

「笑話」一詞的本義是指惹人笑的話或事情（如各種黃段子笑話），轉義則是指「名不符實」的人或事（如，「這個當年的逃兵現在卻在那裡一個勁地嚷嚷著要別人灑熱血保家衛國，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前一種笑話總是能惹人笑，後一種笑話則一般不能用來惹笑，只是用於表示譴責，或表示憎恨，鄙視，厭惡，不屑。兩種笑話在一般情況下涇渭分明，難以合二而一。

然而，從中國微博用戶最多的新浪微博來看，在談及兩會的時候，眾多的網民將這兩種笑話共冶一爐，完美結合起來。例如：

@馬千里諮詢：昨夜被尿憋醒，順便仰觀天象，掐指一算：即將召開的全國人大將選舉習近平為國家主席，選舉啊。

（註：「馬千里諮詢」在這裡顯然是諷刺中國人大的所謂國家主席選舉只是走過場，演戲，因為一切早已經內定，人民或「人民代表」無緣選擇。）

@黎念清：昨晚夢見了習總，我向他建言：一是為過去的政治受害者真誠道歉，讓黨洗心革面脫胎換骨；二是全部釋放良心犯、思想犯、上訪者；三是廢除禍國殃民的土地壟斷政策，土地自由上市。醒來笑自己又做了一場春夢。

人大政協二會在3月召開，給玩弄文字遊戲的人提供了一種方便：

@封新城：三月，是很二的一月。（註：短短一微博，數字一二三全用上。）

下面的一則同樣簡短的描述二會的微博追求的則顯然是形象生動活潑，猶如世界上最短的詩歌體裁「俳句」：

@作家天祐--：一場假面舞會，一次封賞的儀式。

*最大，最明顯的笑話*

在中國公眾和世界媒體看來，二會的最大的笑話是，中國名義上實行的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但每次到全國人大、政協二會開會的時候，中國當局卻如臨大敵，要出動大批軍警和保安人員，以保安的名義把人民與他們的「代表」隔絕開來。膽敢試圖接近「人民代表」向他們反映情況、遞交申訴材料的人會被認為是犯罪份子，會被立即被抓走。

來自中國的消息說，北京當局為了這次二會調遣了70萬人的力量用於保衛。也就是說，參加二會的每一個全國人大和政協成員平均有大約150人來保衛，可謂保衛得密不透風。

既然接近不了人大政協的代表，中國的公眾就只能是遠遠地說笑話：

@賀江兵：我算看透了：李大小姐開會永遠說他爸爸身體健康；毛大少永遠說他爺爺正確偉大；劉運動員永遠缺席；某大嬸終身舉手；標子準會員以雷到趙本山為己任；官員總把廣場當奧斯卡紅地毯；而真正說真話、提點有建設性建議的人，你永遠看不到他們~

（註：李大小姐，中國前總理李鵬的擔任中國國有電力企業大公司老總的女兒李小琳；毛大少，中國執政黨共產黨已故領袖毛澤東的孫子毛新宇少將；劉運動員，中國田徑運動員劉翔；某大嬸，83歲的資格最老的全國人大代表申紀蘭，從1950年代中到現在已經連任11屆；標子準會員，中國富豪陳光標，近年來每逢二會期間就會做出怪動作，發出雷語，為自己造勢；趙本山，深受中國官方寵愛、同時深受許多中國公眾厭惡的喜劇演員。）

@antonius_bai： 說奶粉沒有毒，香港人笑了。說紀蘭代表3600萬人民，山西人笑了。說李衙內今年17歲，北京人笑了。說金三胖是親密戰友，東北人笑了。說人人都買得起房，看得起病，全國人民都笑了。

（註：紀蘭，申紀蘭；李衙內，中國軍隊將軍級歌唱家李雙江的兒子，長期在社會上為非作歹，因此獲得衙內綽號；金三胖，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祖孫三代把持朝鮮政權，身材肥胖，因此被戲稱金三，或金三胖。）

*超級笑柄申紀蘭*

申紀蘭的全國人大代表從1950年代初當到現在，還要繼續當下去。她自述的從政秘訣是無論惡政良政，都一律舉手投贊成票，「不給黨添麻煩」。申紀蘭於是被千百萬中國網民笑稱為木偶人一樣的「舉手神器」，被認為是中國的所謂「人民代表」即執政黨操縱的木偶的最佳象徵。

來自全國各地的網民哄笑，顯然那讓幾十年如一日推出申紀蘭為全國人大代表的中共山西省委感覺有些臉面挂不住了，於是，就有了這樣的解說辯解性新聞：

@頭條新聞：【山西省委書記：正廳級幹部申紀蘭保持人民本色】84歲全國人大代表申紀蘭在山西團。袁純清表示這是山西人民的驕傲。他稱，申紀蘭是男女同工同酬的時代過來的，非常了不起。「作為正廳級幹部，她保持了人民本色，誰能做得到？這是我們的驕傲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理直氣壯的理由。」

中共山西省委書記袁純清為自己、為他領導的中共山西省委和申紀蘭所做的辯護和撇清，只是在中國網際網路社交媒體上招來更多、更大聲的嘲笑：

@葉匡政：所有正廳級幹部都失去了人民本色，唯申紀蘭除外

@包月陽: 「正廳級」，今年兩會第一熱詞。

@佛學作家明一居士：【山西省委書記實話實說】：「作為正廳級幹部，她（申紀蘭）保持了人民本色，誰能做得到？這是我們的驕傲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理直氣壯的理由。」這個消息說明：其一，申紀蘭不是農民，她的農民代表身份是假的；其二，幾乎所有的正廳級幹部都失去了人民本色，唯有申紀蘭除外。

@袁裕來律師：人大代表、山西省委書記袁純清稱，申紀蘭非常了不起。「作為正廳級幹部，她保持了人民本色，誰能做得到？這是我們的驕傲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理直氣壯的理由。」 微評：這話什麼意思？是說正廳級以上幹部很少保持著人民本色，絕大多數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面？這是真的嗎？

@程旭輝：不是農民代表嗎？怎麼是正廳級幹部呢？而且80多歲了，即使是正部級，也該退休啦∼

*二會與美國*

按照一般的道理，中國的二會跟美國是扯不到一起的。然而，在當今世界，中國和美國的關係無疑也是一種「扯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於是，美國與中國的二會代表被中國網民順理成章、振振有詞、甚至是義憤填膺地扯在了一起：

@杯酒論道：「活化石申紀蘭」 又穩坐第12屆人大代表，網友假借克林頓調侃：「我上小學時你是人大代表；我上大學時你也是人大代表；我工作了你還是人大代表；我結婚了你仍然是人大代表；我當選參議員時你還是在人大代表；我做總統兩屆你照樣是人大代表；我退休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是人大代表

@紅葉清泉微博：楊瀾終於承認自己是美國國籍的人大代表了。她理直氣壯地說——雖然我入了美國籍，但我出身於中國，所以從原產地角度而言，我不出席美國兩會而出席中國的兩會是天經地義的，這說明我更愛中國。

（註：楊瀾，中國電視節目主持人及企業家，中國全國政協委員，眾多中國網民認為她參加政協不認真參政議政，只是熱衷於利用曝光率高的時機炫耀她的名牌時裝和手提包，很討厭。）

@網媒大山：境外勢力的無聲滲透，強烈抗議美國人代表百姓開二會

@季中義：中國是美國的殖民地嗎？中國有的是人，不需一個外國人來代表中國人民議政！

楊瀾是否是美國國籍，中國是否可以讓一個外國人來參與中國的最高層政治，中國當局截至目前還沒有給中國公眾一個說法。

在此之前，中國已經有許多公眾抱怨，中國政府是被一幫家小和主要財產在西方國家、自己也為以後逃奔西方國家做好了準備的人把持著。

楊瀾是美國人的消息傳出，立即招致網民提出一系列的問題，如：

1）楊瀾的這個政協委員是誰推舉的？她究竟代表誰？
2）中國的人大和政協裡面究竟有多少外國人？
3）假如楊瀾是美國人，那麼，她最終到底是效忠於哪個國家？須知美國的入籍誓詞是要移民效忠於美國；
4）假如楊瀾是美國人，如此參與中國政治，是否是美國人干預中國內政？到底是執政黨和政府什麼人准許美國人干預中國內政？

中國當局對上述問題保持著沉默。

*百姓娛樂當局憂*

為了營造和宣傳中國的「人民民主」的氣氛，中國官方媒體一如既往，對今年的二會宣傳報導不遺餘力。然而，在社交媒體、自媒體大行其道的今天，官方的宣傳報導顯然是寡不敵眾，淹沒在公眾的嘲諷哄笑中：

@如夢三下：【盤點出席全國兩會引發騷動的十大明星政協委員】全國政協會議於今天下午15點於人民大會堂拉開帷幕，除了有來自各行各業的政協委員們，也有來自娛樂圈的明星政協委員們，他們的出現引起媒體的騷動。他們的參政議政本就備受爭議，想知道他們都有些什麼提案嗎？

@燦爛到輝煌：成龍最傻逼。「成龍一亮相。立馬被記者哄擁而至，而面對眾多長槍短炮，成龍一臉憂鬱，舉起雙手哀嘆‘太鬧了！’成龍的經紀人告訴記者，成龍沒有準備提案，‘因為第一次來，還不知道這個會議應該怎樣去做。’」

（成龍，香港電影演員，先前曾多次發表中國人民享受到的民主已經太多而不是太少，因此受到中國公眾和網民的鄙視和憎惡。）

@楊長庚：【網路反腐娛樂化、低俗化源於貪官太無恥！】部分代表委員稱，晒艷照、亮房產、小三曝光…使網路反腐娛樂化、低俗化。難道貪官幹得，百姓說不得？貪官集體淫亂、強姦、嫖幼，包二奶，養情婦，睡女下屬，很高尚？曝光他們的劣行就很齷齪？這讓人真懷疑他們是不是貪官委員，害怕日後被曝光的自我辯護！

@胡牧師：國粹京劇很好看，不論是武戲還是文戲，都是字正腔圓，一招一式都真像一回事，還常常引來一片熱烈的掌聲。其實台上演員都知道是假的，已經排練的很熟了。台下的觀眾也知道是假的，但卻常常當成真的看。現實的弔詭不是把真的當成假的，卻是把假的當成真的，還讓別人相信是真的。-----觀會有感

還有網民覺得一般的嘲笑還不夠，要把嘲笑提高檔次，變成傳統詩歌：

@變異_毛蟲: 【沁園春•官商大會】 三月京都，官商雲集，大款壓道，看公路鐵路，軍警密佈，大街小巷，明崗暗哨！微博裡，看罵貼頻頻，怨聲載道。代表如此高調，引無數記者緊盯梢，昔王公貴族，略顯老土，青樓名妓，稍遜風騷；露背旗袍，香奈兒包，愛馬仕皮帶纏腰。開玩笑，數風流人物，裸官當朝。

*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

在許多網民說著有關二會的令人發笑的笑話的同時，更多的網民在說讓他們憂心忡忡的笑話：

@琢磨先生：就在全民為奶粉著急，期待政府表態的時候，政府默默無聞地提高了油價，並且對二手房交易抽取重稅，這就是空談誤國實幹興邦的理念吧。

（註：a】日前，鑒於到香港大舉搜購奶粉的大陸客嚴重擾亂香港市場、使嬰兒奶粉在香港四處脫銷，香港政府出臺新措施，以強硬手段限制大陸客購買奶粉，導致中國許多人叫苦連天；人們對受到中國政府保護的中國國產奶粉生產廠家的產品信心崩潰，b】中國國務院日前突然推出新規定，二手房出售徵稅20%，被許多人認為是血洗中產階級；c】「空談誤國實幹興邦，」中共習近平新領導班子近來大力宣傳的口號。）

@張鳴-微博：中國當然不是沒有能力生產出合格的奶粉，但是三聚氰胺事件，大國企帶頭生產毒奶粉，質檢部門得錢買放。公檢法迫害喝毒奶粉死亡的家人。三箭齊發，中國奶業的信譽就崩潰了，確切地說，是中國政府的信譽沒了。

兩種笑話，一種讓人發笑，一種讓人笑不出來。現在還不清楚到底哪種笑話更能推動中國的政治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