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布特和希特勒
德國南部的紐倫堡在希特勒年代每年有數萬納粹黨員在此集會。二次大戰結束,聯軍審判納粹戰犯,也是在紐倫堡。紐倫堡是研究德國近代史重鎮,文獻中心的展覽呈現歷史教訓。2001年開幕的紐倫堡文獻中心就建立在當年納粹黨全國代表大會的舊址。文獻中心是兩幢以天橋相連的建築,旁邊就是當年納粹黨員集會的圓形會場。文獻中心的展覽主題是當年納粹黨的崛起和敗亡。文獻史料、巨幅圖片讓觀眾看到希特勒和納粹黨如何鼓動群眾、窮兵黷武和殘害猶太人,也讓人們看到納粹戰犯受審的記錄,以及二次戰後德國的敗像。
文獻中心研究員克莉絲特邁爾指出,2001年開幕至今,文獻中心的參觀人數已經超過200萬,其中德國人大約佔半數。學校會在這裡辦歷史課程、研究機構會與中心合辦研討會。國外來的參觀者多半來自鄰近的歐洲國家、美國、英國、加拿大和澳洲。她表示,國際學術機構也會和文獻中心合作舉辦討論會,討論主題包括政治宣傳及如何面對歷史。
紐倫堡在中古世紀就是歐洲重要的商業城市。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紐倫堡及周邊地區工業發展蓬勃,也成為工人階級集中的地區。
在1930年代,納粹黨藉著煽動人心的宣傳,在這裡打下基礎。納粹黨1923年在慕尼黑、1926年在威瑪舉行黨大會,之後的黨大會就移到紐倫堡舉行。1934年希特勒決定在紐倫堡建立黨大會的會址。紐倫堡因而揹負著「曾經是納粹黨的城市」負面形象。1945年納粹德軍在歐洲節節敗退。紐倫堡在4月20日被美軍攻佔。德國投降後,同盟國美國、英國、法國和蘇聯軍事法庭在紐倫堡審判納粹戰犯,紐倫堡大審也是近代史上重大事件。
紐倫堡市政府在1985年就策劃推出一項展覽,呈現納粹黨在這個地區的崛起和暴行,並積極推動建立一個永久性的文獻中心。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在2000年頒發了一項「人權教育獎」給這個城市。文獻中心已經成為德國最重要的近代史研究中心之一,除了開放給民眾參觀,中心經常為學校、警方和軍方舉辦教育課程。
歷史一再證明,領袖人物的個性對社會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無論是波爾布特還是希特勒,他們的自大狂人格給他們創立和控制的黨及其統治下的社會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共產國家和納粹德國之所以不約而同地實行一黨專政與個人獨裁,把對社會的控制擴大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這是一個共同的重要原因。
「我的意志決定一切。」
「我來完成耶穌基督未竟的事業。」
「我像一個夢遊者那樣有把握地在天意叫我走的道路上走著。」
「我要讓世界記住我一千年。」
「我決心登上人類歷史的巔峰,俯視前人。」
「給我五年的時間,你將會不認識德國了。」
「如果有人說:你做夢吧!我只能回答他說:你這個笨蛋,如果我不是一個夢想者的話,我們今天會在哪裡呢?我一直相信德國,你說我是一個做夢者;我一直堅信帝國的崛起,你說我是個傻子;我一直相信我能重新奪回權利,你說我瘋了;我一直堅信貧窮會有盡頭,你說那是烏托邦。誰是對的?你還是我?!我是對的,我一直會是!」……
顯然,這些牛皮哄哄的囈語只可能出自一個不可一世,目空一切,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大狂。自大是希特勒的一貫心態,早在童年時就已露出了端倪。他的老師就說過他「剛愎自用、脾氣暴躁,缺乏自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希特勒的這種性格越來越突出,後來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
在《我的奮鬥》中,這位未來的納粹德國獨裁者曾經大言不慚地談到過自己對天才的認識。他說,天才是上帝挑選出來領導偉大國家的人民擺脫困難、取得進一步成就的人物,雖然在開始的時候他和他的價值並不一定被他人所瞭解、所認識。他強調,「那時世界上還不肯承認他,不願意相信這個表面上與世人並無二致的人物竟然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物;在人類的每一個傑出兒子身上,這種事情總是一再重演著……」他還進一步肯定說,天才的命運往往都是這樣,但是時代「總是需要一些刺激的因素才能使天才人物登場」。寫這本書時的希特勒正在坐牢,他對天才的這些看法,顯然出自於對自己一時落魄的感懷。早在1918年,希特勒還曾自稱,他出現過幻像,上帝命令他來拯救德國。二十年後,1938年,他再次宣稱自己,「一個來自(奧地利的)男孩被送到帝國並長大成為這個民族的領袖——這是上帝的意志」。還大言不慚地聲稱:「我可以毫不誇大地說,我是不可代替的。沒有一個軍人或是文官能夠代替我。……從來還沒有一個人取得過像我這樣的成就。」1944年7月,在奇蹟般地逃脫暗殺之後,他又聲稱:「這是我被上帝從其他人中造出來領導德國走向勝利的新證明。」。
美國記者威廉•夏伊勒在第三帝國的前半期曾在那裡工作和生活,並多次親眼見到過希特勒。戰後,他翻閱了大量的有關材料,並結合自己的觀察和筆記,以厚重的內容和翔實的材料寫出一部一百四五十萬字的巨著《第三帝國的興亡》。他明確告訴讀者:「希特勒的自大狂是我們在本書幾百頁的記載中到處可以看得見的」。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納粹的歷史就是希特勒自編自導的一場自大狂的表演。只是,當他狂妄到不再滿足於把整個德國變成自己的秀場,進而還要把整個世界都變成自己的秀場時,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說希特勒是自大狂,有異議的人肯定不多,但如果說馬克思跟希特勒一樣,也是自大狂,想必有許多中國人就難以置信了,然而這卻是事實。馬克思早在青年時代的一首詩中,就以睥睨一切的口氣寫道:
面對著整個的奸詐世界,
我會毫不留情地把戰挑;
讓世界這龐然大物塌倒,
它自身扑滅不了這火苗。
那時,我就會像上帝一樣,
在這宇宙的廢墟上漫步,
我的每一句話都是行動,
我是塵世生活的造物主……
常言道,詩言志。在這首詩中,青年時代的馬克思直言不諱的將自己等同為「塵世間的造物主」,視自己為人間的「上帝」。在他的眼裡,自己不但有著挑戰和摧毀現實世界的超凡力量,而且還是至高無上的正義和真理的化身。
在一些熟悉馬克思的人的印象中,成年後的他也正是這樣一個傲慢的「上帝」。無政府主義者巴庫寧是馬克思的朋友。他曾這樣形容馬克思:「他儼然就是人們的上帝,他不能容忍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人是上帝。他要人們像神一樣崇拜他,把他作為偶像頂禮膜拜,否則就大加撻伐,或陰謀迫害。」馬克思生前,總是不斷的與人爭吵,跟政敵,跟朋友加敵人,跟同志;有時候是因為大的政治問題,有時候視為一點無價值的雞毛蒜皮。每次爭吵,正確的永遠是他。
《共產黨宣言》不但是共產主義的第一份經典文獻,也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最有名的代表作,而馬克思更是它的第一作者。透過全書與眾不同的語氣、句式,我們看到的不是一個平和謙遜的思想家,而是一個自居為歷史規律化身,自以為真理在握,自命為代表了無產階級和絕大多數人利益,自信必將顛覆整個舊世界,建立起一個嶄新的新世界的人間上帝。這種形象與青年時代以「上帝」自居的馬克思可以說是完全一致的。
在共產世界,自大狂可謂人才濟濟,深得馬克思衣缽的列寧、斯大林、齊奧塞斯庫、金日成、波爾布特等後來的共產領袖,個個都不輸他們的老祖宗。
論資排輩算,紅色高棉黨魁波爾布特顯然是共產主義狂人中的後起之秀。雖說是後起之秀,但與他的前輩相比,卻稱得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據波爾布特的弟弟回憶,孩提時的波爾布特心地善良,「是大好人」,「他從不爭辯。看到有人爭論時,總是悄然離開。」如果這種說法成立的話,那麼應該說波爾布特是在成為一名共產主義信徒和紅色高棉黨魁後才演變成一個十足狂人的。作為紅色高棉「老大」的波爾布特出奇地自負,他視自己為這個世界上無所不知的天才,絕對真理的化身。用他的姐夫、紅色高棉第二號人物英沙利的話說,「波爾布特自認為是個無與倫比的天才,在軍事、經濟事務;保健學,作曲,音樂,舞蹈,廚藝,時裝,在任何事情上,甚至在撒謊的藝術等各方面。他認為在整個地球上他高明於任何人,他是地球之神」自大狂都有超乎常人的權力慾,波爾布特就是個再好不過的例子。英沙利揭露說,「在1975至1978年的‘民主柬埔寨’時代,一切決定權集中在柬埔寨共產黨手中,而波爾布特既是黨的總書記,又是政府總理,又兼黨中央軍委主席,因此一切權力都由波爾布特掌握。政府每個部門的決定,不必通過政府審批,由波爾布特下令就行了。」
為了拚命鞏固、擴大到手的權力,波爾布特不惜採取一切手段迫害鎮壓異己,他不但打擊消滅黨外的異己力量,而且無情清除黨內的異己份子。他甚至認為在消滅敵人奪取全國政權後,黨內異己份子才是對他的最大威脅,必須更加殘酷無情地整肅。就連親中共的黨內高官波爾布特都要斬盡殺絕。毛澤東死後不到三個月,柬共第六號人物Keo Meas即遭逮捕,之後被酷刑拷打致死。他的檔案上寫著:「這條可憐蟲的死是罪有應得。你這個腐朽的雜種,竟膽敢說柬埔寨共產黨是在毛的影響之下。」據估計,先後被波爾布特殺死的紅色高棉人員超過十萬人。最後,連曾是他最親密的戰友之一的民柬國民軍總司令宋成夫婦及其8個子女也被他全部殺死。
不過,最能夠體現波爾布特自大狂的一點莫過於他妄想成為超越馬恩列斯毛的21世紀馬克思主義的人類導師。紅色高棉只是世界共產主義陣營中的「小弟弟」,但波爾布特卻不滿足於這種現狀,想盡一切辦法後來居上,試圖在各個方面超越「老大哥」們,「在柬埔寨一舉建成共產主義」,以證明自己「勝過了列寧,超過了毛澤東」,是「當代最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波爾布特完全無視柬埔寨的現實,在奪取全國政權後施行了一整套比文革更激進更瘋狂的政策。他知道馬克思說過要進入共產主義必須消滅三大差別,於是他不要工業,全民務農,以此消滅工農差別;不要城市,人民都住在農村,以此消滅城鄉差別;消滅知識份子,不要文化教育,人人都從事體力勞動,以此消滅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差別。對於自己搞的這一套,波爾布特顯然頗為自負。紅色高棉的宣傳機器老臉皮厚地吹噓說,「我們正在進行一場獨特的革命,有任何國家敢於像我們一樣廢除金錢和市場嗎?我們比中國好得多,他們尊敬我們。他們正在模仿我們,但他們尚未成功。我們是全世界的好榜樣。」「高棉革命史無前例,我們正在試圖取得在歷史上任何時侯從未有過的成就」。即便是在被解職後,波爾布特仍相信1975年4月17日紅色高棉攻佔金邊的這一天,是除了1871年巴黎公社之外,歷史上所有革命中最偉大的節日。
如此史無前例荒謬至極的「社會主義實踐」,使人類文明在柬埔寨降到了最低點。被紅色高棉重新改造過的柬埔寨,整個國家竟無階級差別、無城鄉差別、無貨幣、無商品交易、無正規學校、無郵政電信、無公共交通、無醫院、無宗教、無法律法規、無廣播電視、無出版物、無私有財產,甚至沒有家庭。人們的生活都被紅色高棉規定好了,每天12小時體力勞動,2小時吃飯,3小時休息和教育宣傳,7小時睡眠。何時可以吃飯,何時必須勞動,何時允許性交,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從實際情況來看,波爾布特也確實成就了他一心想成就的在國際共運史上超越前人的所謂功勛。他一手掌控的高棉革命至少有兩點是空前的——在國際共運史上還沒有一個國家的共產黨像紅色高棉這樣在不到四年的時間中就將本國人口消滅了五分之一,也沒有一個國家的共產黨像紅色高棉這樣在不到四年的時間中實行過那麼多令人難以想像難以置信的荒謬絕倫的政策,把自己的國家和人民折騰得腥風血雨,哀鳴遍野,白骨纍纍,餓殍處處。儘管給自己的國家造成了如此深重的災難,可當美國記者納特-賽耶採訪臨死前的波爾布特時,他竟還毫無愧疚地說:「我只是要鬥爭,不是要殺人。我的良心是清白的。」
紅色高棉當權前被中共派往柬埔寨從事間諜工作的中共黨員黃時明,曾親身經歷了紅色高棉的暴行,後來根據自己的經歷寫成《逐浪湄河——紅色高棉實錄》一書,詳細記載了紅色高棉當年所犯下的種族滅絕罪行。他曾這樣評價紅色高棉領導人:「他們只是一群滿腦子浸透著極左思想、雙手沾滿著鮮血、以人民為芻狗的狂人。」而其中最自大的狂人,則又非波爾布特莫屬。瘋狂而變態的高棉革命,正是其自大狂人格導演的一場慘劇。
歷史一再證明,領袖人物的個性對社會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無論是希特勒還是馬克思、波爾布特,他們的自大狂人格給他們創立和控制的黨及其統治下的社會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納粹德國和共產國家之所以不約而同地實行一黨專政,把對社會的控制擴大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這是一個共同的重要原因。
不過值得指出的是,希特勒和波爾布特相比,似乎在經濟上更為「崛起」。眾所周知,二戰期間,希特勒對600萬猶太人的屠戮以及給歐洲眾多國家帶來的傷害,迄今仍讓人們不能忘懷。而戰後的德國政府除了一直在給予受害者補償,並立法嚴格禁止一切納粹標記和徽章出現,警惕新納粹主義抬頭外,不少德國人的內心都充滿了愧疚感,進而避免涉及此類話題。然而,在德國內外,一些第三帝國的粉絲們依舊懷念著納粹德國的「復興奇蹟」,認為儘管希特勒對他國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但卻對德國人民有功,否則就不會得到德國人的狂熱支持。
的確,當今天的人們有機會看到納粹德國時期最為著名且才華橫溢的女導演萊妮‧裡芬施塔爾拍攝的記錄片《意志的勝利》時,人們無疑會通過響徹雲霄的歡呼、如林屹立的手臂、氣勢宏偉的建築等感受到納粹政府的氣勢和實力,以及民眾對希特勒那無以倫比的狂熱。這部被納粹頭目們稱讚為「傑作」的影片在首映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更多的人決心聚集在希特勒的旗幟之下。
希特勒究竟創造了怎樣的經濟奇蹟從而收穫了民眾如此狂熱的支持?數據顯示,希特勒上臺4年後,德國GDP增長102%,國民收入增加了一倍,人均收入僅次於英國和美國,失業人員由600萬降為不足4萬,失業率由30%降為1.3%;同時完成了全國高速公路網的建設,重整了重工業基礎體系,還裝備了一支現代化軍隊。德國由最高的赤字和最高的失業率、實際上已經瀕臨破產邊緣的國家一躍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強國,創造了經濟復興的奇蹟。
更為驚人的是,希特勒兌現了他競選時的諾言,「使每家掀開鍋蓋就有雞腿吃」,即使德國人民實現了共同富裕——決不是讓少數人率先富起來,而是讓廣大工薪階層和管理階層一起富起來。比如1938年建立的德國「大眾」汽車公司,其目的就是要讓普通百姓可以買得起汽車。此外,工人們不僅工作環境得以改善,而且每年還可以出國度假——這在英美都是從未有過的。據說,當時,幾乎沒有管理階層買得起而工人們買不起的東西了。
國力的迅猛增強,大大提升了德國人的民族自尊心、自豪感和歸屬理念,因此他們聚集在希特勒的麾下也就絲毫不奇怪了。然而,在創造了經濟奇蹟的希特勒的統治下,德意志文化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殘。德國,曾經是一個充滿思想並在文化上富有創造力的國度,但在納粹時代,卻不再有歌德和貝多芬、不再有巴赫和席勒、不再有布萊希特和格林兄弟……有的只是戈林、希萊姆和施米特式的人物。納粹將文學變成了御用八股、將電影變成了洗腦工具、將法律變成了服務於專制的工具、將藝術變成了殺人機器,而最終的目的就是將德國人變成馴服的奴才。可見,這是一個人民被剝奪思考權力的時代、是一個思想被扼殺的時代。
據說在希特勒自殺後,有不少已經得知事實的德軍士兵,仍然選擇了抵抗。他們在彈盡糧絕之際的遺言是:「告訴元首,我已經盡力了。」早已沒有了自由意志的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追隨自己的主子去了。
而沒有了納粹的德國,在經歷過一陣痛苦和困難的時期後,不僅經濟騰飛,成為歐洲經濟大國,而且文化藝術在自由的氛圍下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如今,德國政府和絕大多數德國人都時刻警惕著不要讓納粹死灰復燃。
或許,波爾布特的統治已經令所有中國人深惡痛絕。但德國人對納粹德國的支持所造成的惡果,很多中國人還沒有引以為的前車之鑒。當一些中國人宣揚當今中國的經濟奇蹟的言論時,中國人理應知道,中國的經濟高速發展是以犧牲子孫萬代的環境和利益為代價換來的,而民眾缺乏言論、集會、出版、信仰等自由更是不爭的事實,更遑論文化藝術的墮落。
波爾布特和希特勒這兩個極端的例子,是給世界也是給中國人留下的深刻歷史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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