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外強中乾的軀體來說,他最渴望的是得到一針強心劑,來證明自己的靈魂與身體一樣不容忽視。
諾貝爾獎——這尊公認的科學世界盃——當仁不讓地成為夢寐以求的處方藥,尤其當距離這扇開藥窗口近在咫尺的時候,這種慾望會被激發地愈加強烈。他自己也深深明白身體狀況的問題:終究還是缺了一味藥。
於是,我們越來越清晰地看到了在這肌體裡那個叫做莫言的細胞,他或許就是這針強心劑的注射位置。
諾貝爾文學獎結果的揭曉,相信莫言並不會像他在當初接受採訪時那樣,表現的那麼淡然,能夠真的希望自己重複托爾斯泰和卡夫卡與諾獎失之交臂的命運,對於諾貝爾文學獎這樣一個之於大部分寫作者而言的暗戀對象,極少有人會真的在摩挲擦肩之際不為失去了與她牽手的機會唏噓感嘆,哪怕一點。
當然,這早不是莫言一個人能夠震動自己心弦所能改變的心情,而已經又一次成為了整個肌體展現出來的表情。如此前《日本華僑新報》對於中國人的諾貝爾情結寫照:他們似乎更關心「是不是中國人獲獎」這一事實,而不是「獲獎的中國人」這個具體對象。一語道破這個已經舉辦過北京奧運會、上海世博會並始終如一崇尚「金牌至上」國度的民族心態。而莫言這個名字,都會與201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在一起成為一個符號,被閱讀文學以外的人在陌生中熟悉化,然後再在熟悉中淡漠化。正如那一針強心劑需要扎進去的細胞,在針頭抽走紅腫退去後,甚至會忘記了這一針究竟具體戳進了哪裡,因為這並不妨礙整個肌體在虛妄中為靈魂得到承認和補救而莫名興奮。他,需要享受的正是這種自我沉醉更甚稱為麻醉的狀態。
關於莫言,這裡並不想談及太多;關於諾獎,由於尚未在自己所屬範圍內正式染指的急迫感,無異於更加強了此次的慾望,換句話說,對於諾獎的狂熱追求和崇拜只是中國這個曾經的近代文明留級生,極力想擺脫自己這個現代文明插班生的身份,狂熱地與西方主流認同的擁抱之下並獲得對方認同的姿態,然而這樣的擁抱卻因為自己的扭捏和矛盾抗拒下顯得不那麼摯愛和純粹。想必下面這個兩年前在網際網路上流行一時地段子大部分人都閱讀過,如今再拿出來張貼在此應不難看出這個主動求愛者的猥瑣:
問:有沒有中國人獲得諾貝爾獎?
答:有,但他們都拿著外國國籍。
問:有沒有中國公民獲得過諾貝爾獎?
答:有,但他們都是中華民國的公民。
問:有沒有新中國的公民獲得過諾貝爾獎?
答:有,但他不承認自己是中國公民。
問:有沒有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新中國公民獲得諾貝爾獎?
答:有,但是我們不承認他是中國公民。
問:有沒有自己承認自己是中國公民,國家也承認他是中國公民的新中國公民獲得諾貝爾獎?
答:有,但他在監獄裡。
在博得無奈一笑的同時,不得不懷疑這個在千挑萬選下的投懷送抱者,是真為了來到斯德哥爾摩完成一生相守的宣誓,還是僅僅就為了證明自己正值壯年而搞一夜激情。諾貝爾獎的頒發宗旨是獎勵對全人類有突出貢獻的各項知識和研究,而作為諾貝爾文學獎和和平獎這兩門人文社會科學的獎項除了滿足以上的宗旨外,更是為了彰顯出符合全人類普遍認同的價值。如果拿這個一以貫之的標準來度量近年來中國的諾獎心態,很難明白這一前一後首鼠兩端的表現究竟是對諾獎所宣揚的理念是積極融入還是抗拒排斥。這是當今中國的兩面,始終矛盾卻又難於和解的兩副表情,如同他業已割裂的兩個社會橫截面,在躊躇不前與奮進邁步之間猶豫徘徊,甚至能夠瞬間變臉。如此的雙重標準展示得更多,只是被鄙視和唾棄得更多。而那些只是閱讀過莫言作品而未曾見識過真正中國的諾獎評委們,肯定讀不懂這顆中國心。
盡然,這一切與莫言和他的作品是否優秀夠得上這份最高榮譽並無太大關聯,但在這樣的矛盾體中實現自我生產,難免無意識將被附上一種相同質地的烙印,或印記在自己身上,或印記在作品當中。現在真達到了期望中的結果,無非也只是成就了這個叫做莫言的細胞,而無法真正打撈起屬於這所軀體的靈魂。簡而言之,他的成功並不會為之開啟自由寫作的大門,這尊諾獎或許就會成為一個剛開始的結束。
回到開頭,中國這個與自己孱弱靈魂不相映襯的龐大軀體很清楚,自己確實需要一味藥。但目前,這份處方的字跡上並不是一尊只換來虛空自豪感並達到自證強勢目的的諾獎,這既治不好病,也未必能收穫到如意的掌聲。
收起那張擅長扮演雙麵人來盡力展示自己高大全的偽飾面目,這更像是一種人格缺陷的徹底暴露,就像沒有人想在窮途末路無計可施的時候,面對著一根伸出的話筒和攝相機鏡頭,被唐突地逼問道:你幸福嗎?
如果接下來果真聽到了實話,恐怕會隨時受不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