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見聞：中國護照的尷尬　

（一）套餐與炸醬麵

老婆應邀去杭州公幹，我隨從提包兼保鏢。下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買個手機號，好給同學朋友通消息。旅店拐角有一家中國移動分店，我興沖沖地奔了進去。

工作人員熱情有加，耐心給我解釋各種套餐。我說我的需求很簡單，我這次在國內只待十天，手機卡能用十天就可以了；套餐免了，炸醬麵足以。

「對不起，炸醬麵還真沒有。」嘿，趕上小瀋陽的蘇格蘭調情館了！

「像你這種情況，建議你用十快錢的套餐。十天後來註銷你的號碼就行！」

「我可以打個電話註銷賬號碼嗎？」

「不行，開帳號，關帳號都要本人親自來辦理！」 

「那我能在北京關賬號嗎？」

「不行，在杭州開的號碼只能在杭州註銷！」

感情我從杭州一路吃著炸醬麵，到了北京，面吃完了，還得把碗送回杭州，這是什麼朝代的事啊？

「我不註銷這個賬號行不行！」

「不行，你的賬號上會有負話費，會造成欠款的。」

「負話費？我要是卡上沒錢了，電話公司就不給我接通電話了，怎麼會有負話費？」

「你！看得出他在強忍著怒氣，「我給你十快錢的套餐，就是說你每月至少要用完十塊錢的通話費，用不到十塊錢話費也會要你十塊錢，一直到你注消號碼為止！」」

懊，我還是讓套餐套進去了。我理了理頭緒，終於明白了要把炸醬麵碗送回杭州的道理。哎！在國外時間久了，智力是退化了不少。可我還不甘心就這麼認輸，斗膽做一回楊白勞。

「我賴帳，行麼？」

「不行，賬號上有你的身份證的號碼，你跑不了！顯然他認定了我是故意跟他過不去。

「要辦理帳號，請出示身份證！」

「我沒身份證，只有一本護照！」

「護照也行。」

我搜了搜腰包，「護照拉旅館了，我明個兒再來，謝謝！」

（二）中國護照的尷尬

第二天上午，我拿了我的中國護照上了街。看對面有家手機專修店，也賣手機卡。於是進去詢問。他們也只賣套餐，不賣炸醬麵，而且套餐是每月消費58元的那種。也就是每月不管是否打滿58元的通話費，都要付給電話公司58元，直到銷號為止。

「辦號要有身份證！」接待的營業員說。還不等我接茬，她又說，「沒身份證也沒關係，就用我們這裡的身份證號碼！」她倒是痛快。

辦號要身份證是因為實行了所謂的「實名制」。

我怕上當，沒敢在那兒買卡。

再次進了那家移動分店，接待員是位小姐。我解釋說我昨天來辦號，沒帶護照，沒辦成。接待員接過護照，翻來覆去，奇怪地問：「你這是什麼護照啊？」

「封面上不是寫著嗎，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

「哪發的啊？」

「紐約中國領館。」我如實回答。

「中國人我們需要身份證的呀，你有身份證嗎？」

「沒有。但那位先生昨天告訴我護照也行！」我指了指隔著一個位子的那位男士。

女士詢問男士，那位男士抬頭看看是我又低下了頭：「我說的是外國護照！」

我立馬氣不打一處出。理論到，「難道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政府發放的這本護照還不能證明我的真實姓名嗎？難道中華人民共和國發放的這本護照還不能證明我的身份嗎？」

那位女士看來有專業訓練，並不和我理論，說「對不起，請等一下，我去請示我們經理。」

聽到一句「對不起」，我氣也消了一大半，心想，中國人在自己的國家一貫是最低等人，司空見慣。

「對不起，我們經理說，辦號還是要身份證的。但我建議你到對面的小店看看，他們肯定能辦。實在對不起，我們有嚴格規定，一定要身份證，不好意思。」

對面我去過，我知道她的意思。看來是人人皆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實名制如同虛設，只是苦了我這等遵紀守法的下等公民。我忽然有了要和她們經理聊聊的慾望，說：「多謝指點。我能不能和你們經理談談？」於是有了下面的對話。

「經理，你好！我就想辦個手機號，在國內用十天。我沒有身份證。那位小姐說中國護照不行，指點我到對面試試，我非常感謝你們的好意。但作為守法公民我還是希望能通過正當手續辦正當的事。護照由中國政府發，可以證明我的中國公民身份，也可以證明我的真實姓名，為什麼不能用來辦實名制的手機號碼？」

經理是個聰明人，可能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很有準備：「身份證的號碼是永久性的，而護照的號碼是變的，你換發護照，護照號碼就變了。我們要是用護照號碼，日後無法證明我們為你做過業務，我們要為客戶負責的。」

「有道理！」我心裏暗自高興。我怕他兩手一攤，一臉無奈像：「這是規定！」

只要他講理就有希望。

「那為什麼外國護照又能用來辦號呢？中國護照變了號碼，你還可以去中國政府機構去查原來的號碼？外國護照變了號碼，你查都沒處查去。其實，持中國護照的中國公民在中國受歧視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前年我去北京某銀行兌換人民幣，開始也遇到同樣問題。工作人員請示來請示去，最後還是給辦了。」

他沉思了一會，似乎意識到他的理論有漏洞。轉了一個方向，他問：「你為什麼沒有身份證？」

我如實說到：「我出國那會兒身份證還沒出世呢，那會兒還是戶口制。「我又開玩笑說，那會兒你也沒出世吧？！」

他不理會我的玩笑，一本正經的接著問：「那你為什麼不補辦一本身份證呢？」

「這是個怪圈，中國特色的怪圈。」我笑著說，這問題我回答過上千遍了。「申請身份證，你要證明你有長期落戶中國的意圖，要證明這個意圖，你要麼在中國有長久工作，或你在中國長久居住。我在中國沒有工作，要在中國長久居住，我得買房，租房不以證明。我要買房，有錢沒錢先不說，我得出示身份證。持中國護照買不了房。

我又趁熱打鐵，「說穿了，所謂身份證，實際上是居民證，證明你住在國內。與辦手機號沒有任何關係。」

他似乎被我說動，或者不想再聽我嘮叨，面無表情的嘟囔了句，「我讓他們給你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