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於軾：我贊成裸婚 攀比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茅於軾今年83歲。3年前，茅於軾在《八十自述》中提及妻子趙艷玲時深情地說，「雖然她沒有念大學，是中專畢業，但是人都說她是大家閨秀，說她氣質非凡。她從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到一家之主的賢妻良母，又到孫兒繞膝的古稀之年，一貫保持著秀麗端正、雍容華貴的風度」。）

（在記者面前，茅先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婚姻的欣慰和滿足，頗有點「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的味道。他們的婚姻不僅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更是與國家近百年來的動盪、變革一同成長，站在經濟的角度觀察，更是別有一番味道。）

Q《錢經》

M茅於軾

女人的家庭職能被社會化

Q：現代人結婚的年齡越來越晚了，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M：多方面原因造成的，肯定有性的自由化。現代人有性的關係但並不一定要結婚，因此結婚的目的與性的目的就分開了。至於結婚養小孩，和年齡關係不太密切。再一個就是，這個社會建立穩定家庭的條件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高。

Q：剩男、剩女越來越多了，怎麼辦？

M：結婚越晚越困難。年輕人想的比較簡單，結婚也就容易，年紀越大越複雜，越複雜的婚姻越難成功。一個成功婚姻不在於挑了什麼人，而在於怎樣維護這段婚姻。婚姻的成功不在於挑的人對不對，而在於維護的好不好。挑一個人不可能挑五十年，只能看兩三年，五年都看不到。我們結婚五十年多年了，當時我也看不出她能跟我五十多年。當然也不能太隨便了，沒有壞毛病的正常人都有可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婚姻。

Q：同是東方國家，日本韓國的全職太太很多，中國什麼時候能發展到女人可以不出去工作？

M：解放前，中國女性工作還是比較少的，解放後強調婦女是半邊天，所以出去工作的比較多。現在我發現有一種趨勢是，婦女生了小孩從工作上退下來，等孩子上了中學再去上班。這在美國是很普遍的。這和各個家庭的經濟情況相聯繫，有的家庭如果丈夫賺的多一點，那太太就不需要工作。有的家庭經濟比較緊張就需要太太出來工作。

Q：為什麼古代婦女可以當「全職太太」，無論經濟狀況如何？

M：這個問題問的好，古代的婦女在家裡承擔一些工作，其實也會減輕家庭負擔。比如做飯，現代人往往在外面買飯吃，買飯的代價肯定要貴一些，如果太太在家自己做飯，就把貴的部分省下來了。所以她沒有工作，但是也承擔了家庭的經濟責任。做衣服，帶小孩，都自己做的話就不需要錢了。現在是相反，什麼都要錢，所以只能出來工作了。女人的家庭職能就社會化了。

Q：一些地方有「一夫多妻」的情況，怎麼看待這個現象？

M：從男性來講，對男性是有利的，對女性是不利的；從男女平等來講，不值得提倡。從全社會來講，一個男人有幾個老婆的話，男女人數又差不多，那麼其他男人就沒有老婆了。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戰爭之後，男性特別缺，女性找愛人特別困難，所以做小老婆，或者就想借個男人生孩子。在蘇聯衛國戰爭、越南戰爭後都有這種現象。正常的社會環境，比如阿拉伯地區實行一夫多妻，但是有很多人娶不上老婆。一般女性數量比男性少，一夫多妻從全社會來講是行不通的。

婚姻不是講利益的，是講責任

Q：如果把婚姻視為一種投資，那觀察的指標有什麼？

M：不能這樣相比，婚姻不是講利益的，是講責任的。投資是講利益的，投資雙方圍繞著賺錢為目標。家庭的目標，是要維護家庭的安定與和諧。

Q：婚姻市場中，什麼樣的人不受歡迎？

M：有壞毛病的人不受歡迎，比如酗酒、脾氣暴躁。

Q：「門當戶對」等傳統婚姻理念，在現在越來越受人關注了。隨著國學復興，這樣的觀念會對婚姻的結合產生什麼影響？

M：從社會平等來講不應該門當戶對。但是，從婚姻結果來看，門當戶對有一定的必要性。認識問題的文化背景跟出身是有一定干係的，門當戶對的分歧會少一點。文化背景、對是非的判斷、對事物重要性的衡量，往往和家庭的傳統有關係。家庭是同一階層的人，因有相同的背景，衝突就少一點。

Q：有種說法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您贊成裸婚嗎？

M：物質是要考慮，但是幸福和物質的關係不太大。有錢人的家庭未必幸福。你追求的是幸福，其中有一部分包括錢。但錢不能代替幸福。錢不能沒有，但是夠用就行。我贊成裸婚，我自己結婚的時候就什麼都沒有。攀比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要追求幸福的婚姻就不要攀比。

Q：最近幾年因為經濟問題離婚率增多了，在您的印象中，六七十年代甚至更早離婚的多嗎，都是什麼原因？

M：那時候離婚很少，我不是反對離婚，離婚不是目的，目標是雙方都獲得更幸福的生活。如果離婚對夫妻雙方都有好處，那我是贊成的，對當事人來說，是他們的選擇。但影響到孩子是不可彌補的，往往發現，出問題的人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沒有一個圓滿的家，這使他在看問題上發生了扭曲。

不要因為睡在一起了，說話就不客氣了

Q：您和趙艷玲老師風風雨雨五十多年的愛情，讓人感動，當年因為什麼契機你們走到了一起？趙老師看中您什麼了？現在呢？

M：當年因為偶然，現在的話叫做緣分吧。她以前在蘇州，我在齊齊哈爾。年輕時她算得上是傾國傾城，追她的人非常多（茅於軾見過她的照片便羨慕不已）。我們見過兩三次面，但是她選擇了去東北找我。我們是遠房親戚，她是我舅媽女兒的三次方（我舅媽的女兒的舅媽的女兒的舅媽的女兒，稱之為舅媽的女兒的三次方，反過來，我是她姑媽的兒子的三次方），我們對彼此的家庭、父母情況都瞭解。現在趙老師看中我這麼多年的老老實實。我們在婚姻中最在乎的是家庭，共同維護一個家庭。

Q：幸福的婚姻帶給您生活、事業什麼樣的變化。

M：很大的好處，她百分之百把家庭照顧好，我所有的精力都可以用到事業上去。她從結婚以後對家非常負責任，她嫁到我家以後真正成為一個茅家的人，代表茅家處理一切對外關係。她家有七個兄弟姐妹，家庭都很幸福美滿，沒有一個離婚，這與我丈母娘的教育非常有關。舉一個例子，她家在蘇州是個大戶人家，有兩個保姆，但是她和他們一起幹活，所以她的子女都很愛家，都把維護自己的家庭作為重要的事情。

Q：您作為一個經濟學家和擁有幸福婚姻的長輩，送年輕人幾句愛情忠告吧！

M：首先不要瞄準錢，鑽戒啊房子車子啊，這些都是流動性的，現在沒有將來有可能有，現在有將來有可能沒有。

其次，改掉壞毛病，酗酒，喜歡賭錢，脾氣暴躁，一定要改掉。

還要彼此要尊重，中國有句古話叫相敬如賓，夫妻之間跟對客人一樣，說話要有禮貌，不要因為都是夫妻了睡都在一起了，說話就不客氣了，就可以隨便了，這個容易破壞感情。相敬如賓，就不會發脾氣不會傷害人，說話就會有克制，這樣在夫妻中是非常重要的。有時候小矛盾變成大矛盾就是因為說話不客氣，彼此不尊重，日積月累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