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黨刊《求是》,今年第一期發表署名文章,反駁「道德滑坡論」。文章聲稱,我國社會道德狀況主流是進步的、光明的、向善的;之所以會有道德滑坡的說法,原因之一是「社會輿論放大效應」:「一例敗德的突發事件,會引起一些小報小刊和網路媒體的亢奮、躁動以及持續、深度的追蹤報導」,於是,「道德‘滑坡’的輿論也隨之鋪天蓋地般傳播開去。」
依我看,《求是》的文章剛好把事情說反了。眾所周知,今日中國,沒有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像佛山女童悅悅被碾事件,毒奶粉事件,地溝油事件,之所以能通過小報小刊和網路媒體得到廣泛傳播從而引發熱烈爭議,那也是因為這些事都和政治沒有直接關係,都不屬於「敏感詞」。在今日中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更惡劣更嚴重。只因為這些事涉及到當今的政治禁忌,就連網路媒體也被禁止報導,因此無法形成任何輿論。實際上,這些事更能說明我們社會的公共道德已經墮落到何種地步。也正是這些事,更能說明造成這種墮落的根本原因。
且以中國政法大學教師滕彪的一番遭遇為例。
2008年3月25日晚8點40分左右,滕彪去書店買書後歸家,在樓門口遭到綁架,滕彪大喊大叫,足足有三分鐘,這聲音足以讓周圍四棟樓的居民和小區保安全聽見,但沒有一個人出來。
注意:滕彪事件是發生在家門口,周圍全是左鄰右舍,這是一個熟人的圈子。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知道,在陌生人的情境下,人容易表現得冷漠。越是熟人的圈子,人越是容易互相照應,互相幫助。
其次,這件事發生在晚上八、九點鐘,那正是大人下了班,小孩放了學,家裡人最多的時候;另外,這又不比早晨那麼緊張匆忙,在這樣的時候出了什麼事,一般人最有時間和精力去過問。
平常,我們或者由於專心致志,或者由於心不在焉,都可能對身邊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理論上不能排除,在小悅悅事件中的18名路人,其中有人可能確實沒有注意到,沒有意識到小孩子被碾這件事。滕彪事件卻不同。滕彪大喊大叫了三分鐘,再不經心的人也該聽見了。大人沒聽見,小孩總該聽見了;張家沒聽見,李家總該聽見了。怎麼可能都沒有反應呢?你一個人不敢出來,你可以叫上別的鄰居呀。就算你害怕和綁架滕彪的那夥人打照面,你可以打電話報警呀。
再有,如果是政府直接出面,比方說是穿制服的警察直接把滕彪帶走,周圍的人不作反應,那還情有可原。可這是一夥身份不明的人在綁架滕彪,鄰居們怎麼也不作任何反應呢?想想看,假如樓裡有小孩問家長:爸爸爸爸,滕叔叔在樓下叫喊吶,出什麼事啦?我們去看看吧。當父母的會怎麼回答呢?
其實,答案很簡單:恐懼。當滕彪在家門口遭到綁架時,鄰居們之所以都不出來,是出於恐懼,出於對政府的恐懼。自六四以後,人們已經習慣於政府的暴虐,習慣於政府的流氓行徑,習慣於在政府的暴行面前保持沉默。而且,冷漠會傳染。起先,你只是對那些受政府打壓的人冷漠,然後你會逐漸把這種冷漠態度擴展到其他人,習慣於對其他人遇到的麻煩遠遠避開,不聞不問。
甚至連很多兒童都早早地習慣了這一切。我們知道,小孩子有特殊的敏感,單單從家庭的氣氛裡就知道什麼問題是可以關心的什麼問題是不可以關心的。正如旅美學者徐賁所說:「對於許多兒童,早已沒有多少他們不知道的‘不做好人’的秘密了。甚至連成人‘厚黑’的那一套也不例外。」 詩人王小妮說:「年輕人的價值判斷標準已經一路混沌一路後退,只剩了本能,既有本能的嫉惡如仇義憤填膺,又有本能的趨利避害實用哲學,刀槍劍戟,該用哪個操練哪個,不覺有矛盾。」
我並不是說,如今的中國人已經道德敗壞無可救藥。我要強調的是,今日中國的道德淪喪,從根本上講是專制暴政的結果。專制政權的存在,本身就在降低人們的道德水平。專制政權存在的時間越長,人們道德水平的下降就越甚。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