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生辦也跨省！福建抓哺乳婦女強行結紮(組圖)

2011-11-01 10:24

阿水和她四個月大的寶寶。

10月24日上午11時左右，深圳市龍崗街道龍新社區一棟住宅樓，4名男子緊緊抓住一名瘦小女子的手和腳，女子奮力反抗，大叫「我孩子才4個月，他還要吃奶」，4名男子不顧她的掙扎和喊叫，把她從3樓抬到了門口的麵包車裡，揚長而去。

上述場面是幾名目擊者講給晶報記者聽的，現場幾十名群眾當時有兩種猜想：一是「強盜綁架」；二是「警察抓嫌疑人」。然而，晶報記者調查發現，來抓人的不是強盜更不是警察，而是福建省南安市蓬華鎮計生辦的工作人員。而這名女子唯一的「過錯」，是在本次結婚生子前有過另一個非婚生孩子且沒有結紮。

目擊者：

7個人突然衝進房裡抓人

24歲的打工者阿水（化名），老家廣東，後來嫁到福建省南安市蓬華鎮。

10月24日上午11時，在龍崗，她剛給4個月大的孩子餵完奶。突然，房門被推開，5男2女一共7個人衝了進來，其中4名男子抓起阿水就往門外抬。阿水說自己當時還穿著短衣短褲的睡衣，「只以為是土匪來搶人」，下意識地大喊：「我的孩子才4個月，要吃奶。」

阿水說那4名男子不容分說還是把她抬下樓，裝進一輛麵包車裡，兩名女子也上了車，車就開走了。

目擊者阿英當時正在阿水家做客，她說當時自己被嚇壞了，車已經開走了，才想起來應該通知阿水的丈夫，應該報警。阿水的丈夫阿蘇（化名）得到消息後馬上報了警，而阿水在車裡發現自己帶著手機，也打電話報警，在警察問她的過程中，4名男子一起上來搶她的手機，爭搶了一會兒，手機沒電了。

處在恐懼中的阿水突然想起來沒有上車的那名男子是龍新社區的計生工作人員，而車上幾個人自稱是福建省南安市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阿水說「你們把我的胳膊都抓腫了」，幾個人卻大笑起來。10月28日，記者在深圳見到阿水，她兩條胳膊上都還有青紫的抓痕。

車開了10個小時後回到南安市蓬華鎮，阿水說自己中途曾嘗試逃跑沒成功。不過她記下了車牌號碼：閩C26305。

蓬華計生人員承認

採取跨省強制措施

晶報記者先後聯繫上了蓬華鎮新村村幹部蘇先生、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葉先生、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洪燕娜，就此事進行採訪。新村村是阿蘇、阿水的戶口所在地，葉先生和洪燕娜則都參加了本次的深圳「行動」。

蘇先生說，之前一直動員阿水回來結紮阿水不回來，於是就採取了此次行動。

葉先生說，他們拿著介紹信，找了龍崗街道分管計生的「蘭主任」和社區的「羅主任」，才找到阿水的家。在回答是否是「強行帶走」的問題時，他說「這個怎麼說呢」。隨後，他不再回答問題，稱「你們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洪燕娜說，當時阿水不配合，所以他們確實用了一些「強制措施」。至於為什麼「跨省」，她說因為領導檢查出了沒結紮的阿水，影響他們的工作成績，「跨省」的事情以前也有……

「那是專門關結紮婦女的地方」

回到蓬華鎮，阿水說自己被關進了一個地方，外面有兩道鐵門，裡面是3個房間，房間上有木門，每個房間只有七八平方米，房間裡有一個隔斷，每個隔斷裡放著兩張木床，床上鋪著草蓆，房間裡還有一個廁所，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在第二道鐵門與房間之間，一個壯實的男人住在那裡，他告訴阿水自己是專門「看住她」的。

晶報記者接觸了四五個來自蓬華鎮的來深打工人員，他們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那是專門關結紮婦女和家屬的地方」。

阿水的丈夫阿蘇在知道妻子的下落後，也連夜趕回了蓬華鎮。阿蘇是當天唯一見到阿水的人，另外聞訊趕來的親戚一律「不給見」。

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員告訴阿水，如果不做結紮手術，就要繼續關她，阿水說自己非常害怕，於是只好同意，阿水被拉到醫院。阿水在手術臺前求醫生能不能不做手術，說自己剛生孩子怕有問題，醫生卻說絕對沒有問題，於是做了結紮手術。做完手術，阿水在休息了一個晚上後，和阿蘇趕回了深圳。現在阿水身體感到很不舒服，抱孩子困難，走路得彎著腰慢慢走。老鄉們都說阿水眼窩深陷，好像變了一個人。

蓬華鎮計生人員：

關人的地方是「宿舍」

洪燕娜說，他們很「照顧」阿水，給她買衣服，結紮完還給了他們倆1000元路費。當天關阿水的那個地方是有幾道鐵門，但那裡是「同事的宿舍」，那天睡在外面看阿水的是「同事」。「我們去深圳的費用有幾千元，如果不讓同事和她一起住，我們那一趟就白跑了」。至於為什麼「宿舍裡」十分簡陋且無其他人住，她沒有回答。

晶報追問

深圳計生人員面對暴力為何不阻止？

龍崗街道工作人員稱： 「法制觀念不是很強」

社區工作人員稱：「沒來得及趕過去」

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葉先生、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洪燕娜都反覆強調，如果沒有龍崗區龍崗街道辦「蘭主任」和龍新社區「羅主任」的配合，他們根本找不到阿水。

而阿水則稱，在她被4名男子強行帶走時，深圳本地計生人員沒有阻止。

昨天，記者聯繫到了龍崗街道的「蘭主任」蘭菲，蘭菲說，計生系統裡有一個「區域協作」制度，蓬華鎮計生辦的幾個人拿著介紹信來，他們接待，通過系統查詢查出了阿水的住址。蘭菲說，自己始終沒有接到阿水是被強行帶走的報告，還以為是阿水自願回去了。記者問蘭菲，如果她發現有強行帶走行為會怎麼辦？蘭菲說，她一定會努力阻止，因為深圳計生工作不允許用暴力。那麼現場的工作人員為什麼沒有阻止呢，蘭菲說：「可能是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法制觀念不是很強」。

一個多小時後，「瞭解了情況」的蘭菲給記者回電話，稱去現場的是社區的「羅主任」而不是她之前認為「素質參差不齊」的一般工作人員。蘭菲說現場情況和群眾說的並不完全一樣，記者表示希望瞭解她所知道的現場情況，她卻表示不方便講。且一再希望記者不要立刻發稿。

又過了幾個小時， 「羅主任」羅干權給記者發來一張蓋有龍崗街道計畫生育辦公室公章的說明，稱當時他帶著蓬華鎮計生辦工作人員上樓後，對方並沒有立刻採取強制措施，隨後他就下樓了，等走出60米遠之後才聽到身後有女人大叫，回頭看見蓬華鎮工作人員把阿水塞進了車裡，就離開了，他「沒來得及趕過去」。記者隨後向阿水和目擊者求證，他們說，當時一片混亂，不知道羅干權在哪裡。記者問羅干權，他隨後有沒有報警或者採取其它阻止措施？羅干權沒有做正面回答。

兒媳不結紮，抓走老人關8天？

發帖人堅稱屬實，蓬華計生人員否認

網帖所發好心人拍的被關的王清祥老人

2011年8月，在全國各大論壇都曾經出現一個帖子，稱「福建省南安市蓬華鎮黎陽村一位六旬的老人孤身一人在農村老家，2011年8月19日晚上10時多老人在外地打工的兒女接到一個可怕的電話，是鄰居打來的，說老人在當晚被一夥不明身份的人帶走啦，著急的兒女打電話報警才被告知是當地鎮政府給強行帶走的，原因是因為老人兒媳的一張婦檢證明沒按時寄回家，但據老人說他與兒子在幾年前就分家啦，老人只和老伴及一個女兒相依為命。難道這就是株連九族嗎？計生辦何時有拘捕拘留權了？當時福建正值34℃高溫，鎮政府把一個六旬老人關在一個連電風扇都沒有的破房子裡已經7天啦，政府要求其兒媳必須回去結紮並交11萬罰款……」

記者調查發現，發帖人是一位來深打工人員，記者輾轉聯繫上了她，她表示，自己發的內容絕對屬實，被關的老人是她的親屬、身患高血壓的六旬老人王清祥，老人被關8天後，王家只好交了幾萬元罰款並讓兒媳做了手術。當時發帖後，有好心人看到帖子，前往老人被關地點拍下了照片，鐵證如山。

對此事，蓬華計生辦工作人員堅決否認。而網路上，類似的帖子不少，比如網友「洪秋桂」2011年8月22日發帖稱「我老爸以前也是讓南安市蓬華鎮計生辦抓去關了半個月……他在裡面幾次鬧自殺，還不給我爸吃的，要我媽天天走好遠的路送去……」

律師說法

蓬華鎮計生辦涉嫌非法拘禁

深圳計生人員可能涉嫌不作為

國欣律師事務所律師朱海峰表示，我國能對公民採取強制措施的，只有法院、檢察院、公安、國安部門，其他任何人對居民採取強制措施，都涉嫌非法拘禁。而且即使是這４個部門，也不能對哺乳期婦女採取強制措施。蓬華鎮計生辦涉嫌非法拘禁，建議警方介入調查，如果罪名成立，一般可判處３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可判處３年以上有期徒刑。

深圳本地計生工作人員作為國家工作人員，為蓬華鎮計生辦帶路，如果能證明其面對蓬華鎮計生辦的強制措施沒有採取任何阻止措施，則涉嫌不作為，建議有關部門批評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