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忽然涼了起來,讓我突然想起秋天,想起一種特殊的感覺。
我之於秋天,在於它的氣候,清涼就不說了,更多的是空曠,空曠下有獨自沉靜的寂寞,我去高山看蘆花,去橋邊品殘蓼,在老宅第翻幾本古書,走出屋子去鋤菊,或者拿幾個未紅的橘子,這些都是我在秋天做的事情。
而我在秋天愛感傷,秋風一起,我就不太願意工作,只把自己的靈魂交給了夕陽、衰草、城南的石駝、賣茶的老婦人作夢去,睡夢中我想著搖著櫓回家的烏蓬船,船頭放著幾節長的鮮藕,白天我去深山中採沒有人要的野柿,裝在草帽中,紅滴滴的堆積在一塊兒,在山風吹過的時候,一個人吃將起來;有時落雨,我就呆在老屋裡,徘徊在滿是丁香的花叢前,丁香的花氣清而淡,我想到穿著花衣的女孩兒,她笑吟吟的,而更多,我站在牆根看發出來的指甲花,沒有人注意到它是自己發出來的,雨珠打在葉子上,弄的它東倒西歪,我從東邊的院子走到西邊的院子,有的鳥兒也進來躲雨,我看著瓦上的滴漏,看著縫隙間被水衝下的松針。
年少時去一家老院子照相,那是個老的衙門,有寬大的平地,左邊有一個亭子,上面的瓦幾乎白了,而亭子的下掾飾有龍與海浪的波紋,亭子旁開著紅的夾竹桃花,白的也有,亭子前是一座黃色的假山,我感到欣喜,似如出籠之鶴,感覺通脫,而且有說不出的幽雋在裡面,在秋天的境界,那是一個我喜歡的地方,因為我當時在鄉下看慣了茅房、青牛與酸李。
類似現在這個陰雨天的秋天,我還想起在長江的礁灘上釣魚,河水已經冰冷,草簍中爬著螃蟹,蹦著黃臘丁、黑蝦等水族之物,魚腥味中我們迎著雨水並沒有少減興致,甚至還跳下水中痛快的游動一番,回到岸上再豪情的縱笑幾聲,把對岸的過路的人也瞧呆了。
此季的鄉下豐盛的菱角也上街叫賣,學生中流行吃這個,找一根鐵絲,便輕易的撬開它的殼兒,我的女同學猶擅長此技,於是地上隨處可見那些廢棄的紫殼,對於我,也是一種秋意的感想,特別是天氣愈發冷的時候,我看著那烏雲的天際,而後面是一排靈秀沉靜如鳳如凰的晚明舊宅。
至於拐棗,有人是知道的,我故鄉卻是一高大的上百年的老樹,此時想來竟浮出馥郁的芳醪,若觀蘇軾的《洞庭春色賦》與《山中松醪賦》二品,此時大熟了,招來野鳥的啄食,所以地上無處無見,隨手可得。
這都是往日秋天風雨中的三昧,而有的人家每逢雨日,雖已忘前代的春祭青神這樣的雅事,卻用破爐燃起干的苦艾或是菖蒲葉以驅蟲,在床帳內看見出岫出窗的煙雲在當時也是一種幽情,而有屏風尤善,屏風最好是軟骨花鳥一類。
我自然更愛慕帝王時代金碧山水中那個秋天的境界,設蓮花峰爐,禮諸天,張華燈筵,諸學士合歡酣飲,就算是在寒山羈旅策蹇古道也有它的意義,如與諸童侍住空山拾柴煮茗,於那秋日的氣象中,是何等趣味?豈是那書中可以找的到的甚麼這個「義」那個「諦」的沒用的老生常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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