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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把人變成鬼:紅衛兵整死人的血腥

「文革」一夜

 2011-03-26 15:1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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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6年8月的一個酷熱難當的下午(確切的日期已記不清了),北京外國語學校第一和第二兩個勞改隊正在該校東側廁所一帶勞改,有的拔草,有的掃地,有的掏大糞,一個個汗流浹背。這時,兩個身穿軍裝、手攥寬皮帶的紅衛兵,來到我們面前。我偷眼一瞥,這兩個學生,大約十五六歲光景,雖一臉稚氣,但透著凶狠。其中一個我還認識,是初三四班學阿拉伯語的。他倆衝著我們吼道:「我們今天晚上要用兩個人,給我們抬死屍去!」然後指著黨總支書記程璧和副校長雷力說,「你,還有你!晚上跟我們去!聽見沒有?」

我們大吃一驚:誰又遭難了?紅衛兵見我們摸不著頭腦,用鄙夷不屑的神情說:「實話告訴你們吧,地主婆劉桂蘭給打死了!晚上讓你們收屍去!」

劉桂蘭?難道就是幼兒園打掃衛生的阿姨劉桂蘭?這人我不陌生:她原來是收拾外籍教師辦公室的,我是西班牙語教師,因為教學工作,常常在外籍教師辦公室進進出出,隔三差五跟她打照面。在我的印象裡,她很有禮貌,幹活又勤快麻利,模樣兒雖不算漂亮,但整整齊齊,白白淨淨的,給人好感。後來,不知為什麼給調到幼兒園去了。她為人很倔,不會拍馬屁,對看不慣的人和事,敢直言頂撞,往往得罪人。她恐怕也就是二十五六歲,怎麼成了地主婆給整死了?

我們正疑惑間,忽聽得紅衛兵又大喝一聲:「程璧!雷力!你們倆聽見沒有?晚上抬屍去!工具房集合!」

雷力人高馬大,身板硬朗,膽子也大,不發怵;再看看程璧,一個瘦小的老太太(其實那時也不過四十多歲),給剃了個陰陽頭,衣服上儘是被潑灑的墨跡;而且,前幾天,一條腿還給打瘸了。要她去抬死屍,豈不是作弄她嗎?我實在看不過去,便硬著頭皮,對紅衛兵說:「你們別讓程璧去了,我去!」紅衛兵看看我,沒說什麼,倒痛快地答應了。

幹完活,回到宿舍,我才聽說,劉桂蘭是在大禮堂前面的空地上被活活打死的。她死得很慘,據說被紅衛兵左一皮帶,右一皮帶,打個不停。那時她還沒來得及奶孩子,乳房脹得鼓鼓的,又不討饒,還不住地還嘴;打紅了眼的紅衛兵可不是好惹的,便照著她胸部猛打,幾皮帶她就痛得在地上亂滾,開始還抽搐著,不一會兒就嚥了氣。我還聽說,紅衛兵原本也不知道劉桂蘭是什麼「地主婆」,是醫務室(就在幼兒園附近)一個與她有點個人恩怨的人給紅衛兵吹的風。

在勞改隊裡,數我最小,別人都四五十,有的快六十了,我剛三十。我仗著年輕,反正也豁出去了,倒要領教領教「偉大的、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洗禮。

吃罷晚飯,我看時候差不離了,便到總務處西邊的工具房集合,只見雷力早在那裡等候了。還是他有經驗,帶了一條舊床單,是用來裹死屍的。雷力在「文革」中表現得真是「積極」,不但體力活從不含糊,就連他十來歲的女兒由別人唆使在他被紅衛兵打破的腦袋上撒鹽,他也毫無怨言。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這時,那兩個紅衛兵也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拿出鑰匙,打開工具房的小門,勒令我們進去抬死屍。我們不敢怠慢,趕緊低了頭,鑽了進去。我們定睛一瞧,在朦朧中看到劉桂蘭橫臥在地,混身血污,光腳穿著一雙褐色塑料涼鞋,散發出一陣陣特殊的腥臭,令人不堪忍受。雷力飛快地撒開床單,從頭到腳把屍體一裹,他抱頭,我抬腳,按紅衛兵的命令,搬到停在甬道上的吉普車裡。

到了火葬場,紅衛兵揮舞著皮帶,勒令我們抬屍下車。一下車,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兒扑鼻而來……見我們抬著屍體來了,工人師傅倒很和氣,把我們領進一個大房間,讓我們把屍體放到地板上。我們依命行事,以為苦差就此到頭了;不料背上重重挨了一皮帶,聽到紅衛兵大喝一聲:「起來!走!在房間裡走一圈!」我們小心翼翼地走著,耳邊是紅衛兵的咆哮:「老實點!不老實,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走完一圈,心想這回該完事大吉了吧?偏偏事與願違,該著我們倒霉。這時,只聽得轟隆隆開來四五輛大卡車。卡車停處,跳下二十來個十四五歲的紅衛兵。他們和我們那兩個一接頭,我們就意識到沒有我們好果子吃了。果然,那幫紅衛兵裡,跑過來三四個,也揮舞著皮帶,衝著我們大喊:「你們兩個牛鬼蛇神,給我們抬屍去!」說著,便驅趕我們倆朝大卡車跑去。到了那兒,只見有不少人在卡車上忙著搬麻袋,我們一看就明白了,裡面裝的準是死屍!這時,我腦袋裡飛快地一轉:「四五輛卡車,就算一輛裝十個麻袋吧,這一撥,就是四五十條人命啊,天哪!」正發愣間,紅衛兵又吼了:「還愣著幹嗎?還不快搬!找揍哪?!」我和雷力當然不敢違命,便隨其他十幾個恐怕也是「牛鬼蛇神」的人一起,使勁地搬抬這一個個十分沈重的麻袋,我心裏默默地記著數。整整八條人命!那一夜,加上劉桂蘭,我們竟抬了九具死屍!

幹完活,我們倆站在停屍房門口,聽候處理。我們學校那兩個紅衛兵也回來了,見我們倆乖乖地站著,過來一人給了我們一皮帶,說:「表現還不錯,滾吧!」說罷,押我們上了吉普車,回校了,對我們的折磨算是暫告一段落了。

那一夜,僅我們所見的那一小撥,就是四五十條人命,一晚上,恐怕不止這一撥吧,那該是多少冤魂呢?而且,有沒有人想過,這些毛頭小孩子,怎麼一夜之間竟個個變成凶神惡煞、毫無人性了呢?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編審、曾任《世界文學》副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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