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司徒華的「反共愛國」(圖)

作者為資深評論家、專欄作家、中共黨史學者。曾擔任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院長張五常教授助理研究員，研究中國政經改革。

香港民主派前輩司徒華1月2日與世長辭。Getty Images

司徒華是香港民主派前輩，被尊稱為「華叔」，於1月2日與世長辭。他甚至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泛民（泛民主派）精神領袖。基於對中共的深刻認識，既有堅定的理念，又精於謀略，加上自律甚嚴，在燈紅酒綠的東方之珠樹起道德樣板，因此他的逝世無疑是民主派的一大損失。但是由於他宣布患有第四期肺癌也有近一年時間，而且他的治療情況一直對外公開，包括近期情況的惡化，因此對他的逝世，人們也已經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在泛民、民運圈中具有崇高威望

泛民陣營及其支持者紛紛到靈堂悼念，人們最感懷的是六四之後以他為主席的支聯會二十年如一日，進行紀念活動，每年數萬人的燭光晚會規模身居「世界冠軍」而令中共領導人恨得痒痒的。華叔與支聯會的堅持，使平反六四的要求代代相傳，對中共一黨專政政權形成巨大壓力。即使中共收買不少文人來解釋鎮壓的必須，甚至拿出二十年的經濟崛起來掩飾它的血腥，但是在大部分香港人看來，六四屠殺就是中共的一樁罪行，這點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因此香港的親共政治人物在出現對六四的爭論時，聰明一點的都繞開它，只有急於為中共立功的笨蛋才糾纏不休而越抹越黑，成為香港的反派人物。

當然，世界上沒有「完人」，華叔在香港民運圈子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但是生前不是沒有批評的言論，例如認為他「一言堂」、「霸道」等，這其實主要是作風問題。但是因此而辱罵他，或進行人身攻擊，就更加無法接受了。

而在海外的民運圈子中，除了個別有特殊心理狀態者外，也非常崇敬華叔，這從華叔逝世後的反應可以看出，尤其是經支聯會「黃雀行動」（為1989年六四事件中的被通緝人士而設的秘密運送行動）參與出手解救而逃出六四鎮壓的民運人士。即使八九學運領袖的王丹，他的出國雖然與支聯會沒有關係，但是他深知華叔與支聯會對中國民主運動堅持不懈的努力及其貢獻，海外其他民運組織都難望其項背，因此與華叔及支聯會一直有互動。因此王丹表示，他與華叔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家人而要求特區政府網開一面，批准他進入香港，向華叔鞠個躬。他先前提出「不見記者、不搞公開活動、不開新聞發布會」後，又加上「不過夜」一條而成為「四不」。但是看來很難打動特區政府。

當然，雖然有「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承諾，沒有北京點頭，香港特區政府絕對沒有膽放王丹入境。正是六四後，代替許家屯成為香港新華社社長的周南，定性香港是反共的「前哨基地」，當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再訂出「井水不犯河水」的規則。最近因為劉曉波事件與趙連海事件，香港人升高抗爭的熱度，新任港澳辦主任王光亞就重申「不犯」論；更由於中共毫無人性的本質，因此王丹獲准入境的機會非常的小。當然，特區政府不是用「拒絕」兩字，而是不理不睬不評不論，以免矛盾激化。

華叔被平反為「愛國人士」？

然而包括特區政府與親共人士對司徒華的評價，卻相當正面，雖然也包含「死者為大」的因素，但是華叔的為人，沒有那種政客味，因此也得到「敵對陣營」的崇敬。特首曾蔭權在聲明中形容司徒華：「一生熱愛中華、熱愛香港，致力推動民主發展。他為人剛直不阿，一直堅持理想，從不言休。錚錚風骨，深受各界尊敬。」政務司司長唐英年表示，敬重司徒華恪守原則的作風。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讚華叔秉持信念，推動社會發展。民建聯主席譚耀宗認為華叔是堅持原則的人。

弔詭的是，過去華叔與支聯會被斥「反中亂港」，現在被「平反」為「愛國人士」了？華叔對國家的熱愛，尤其對中華文化的參透，沒有人可以否認，也因為這點才有對平反六四及對支持中國民主運動的堅持；但他確確實實是一個「反共人士」，因為他反對一黨專政毫不含糊。曾蔭權所謂的「錚錚風骨」，不就是在威脅利誘下堅持反共立場嗎？譚耀宗所謂「堅持原則」，不也是堅持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普世價值原則嗎？絕對不可能是鄧小平的所謂「四項基本原則」吧？

堅持普世價值而反對六四屠殺，反對一黨專政，共產黨就不承認他愛國；而不少愛錢愛權人士，只是因為拍共產黨馬屁，就成為「愛國人士」了，這就是共產黨的邏輯。也因此，他們絕口不提「支聯會」，把司徒華與支聯會區隔開來，似乎華叔愛國，支聯會賣國。這是無法解開的矛盾，也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所以全國政協委員劉夢熊主張中央應包容司徒華這樣有代表性的愛國者，給他開明的評價。要求共產黨能夠容納「反黨愛國」人士，的確給共產黨出大難題。在「穩定壓倒一切」之下，恐怕沒有一個領導人有這樣的魄力與能力。

在「愛國人士」的讚揚裡，不少強調去年政改方案得到華叔的支持。似乎這就是「愛國」行為。其實這正是華叔懂得與共產黨週旋之道，與愛國還是賣國無關。前「信報」老闆兼主筆的林行止直稱為「狡獪的大異小同」。的確，沒有這個「狡獪」，就沒有辦法對付共產黨。不過，親共人士怎麼會稱讚這樣的「狡獪」，這不是給共產黨增加難題，搞不好就可能「亡黨亡國」嗎？

多家國際媒體也報導華叔逝世的消息，顯見雖然他平時與老外接觸不多，但同樣是一個「國際人」，因為他的言行動見觀瞻，造成了相當的國際影響。因此華叔逝世後，泛民內部要好好總結華叔「反共愛國」的珍貴遺產，讓他的精神傳承下去，而且更應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林保華部落格http://blog.pixnet.net/LingFengComment）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