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首爾峰會曾被認為是為中國準備的壓力鍋。在先期的部長級會談之前,美國財長蓋特納指出,歐元和日元已經足夠高了,新興經濟體可以限制資本流入,資源出口國可以免於貿易順差不超過GDP4%的建議等,他實際是設計了一條針對中國的聯合陣線,因為他討好除中國之外的所有國家。蓋特納希望,各國會在G20峰會把矛頭一致指向中國。不過,他的算盤落空了,G20峰會正在變成一場全球集體抵制第二輪美聯儲量化寬鬆的盛會。有些傢伙看來聰明過頭了。
在峰會之前,一場唇槍舌劍就已展開。德國扮演了反對QE2的領導角色,中國則很樂意表示支持。另一邊廂,美國領導了致力於削減貿易盈餘的運動,它得到了印度來支持它的QE2。戰鬥的陣營已經分清。一邊是最大的貿易盈餘國家,另一邊則是最大的赤字國家。這是個遠比單純貿易盈餘更複雜的故事。把貿易盈餘列為攻擊對象,其荒謬之處在於,為什麼沒有把貿易赤字列為聲討的對象。與其讓盈餘經濟體做這做那,最大的赤字國家為什麼不能負點責任,勒住赤字呢?
這場口水戰另有深意,我們過會繼續討論。反對熱錢的戰爭已經打響。臺灣正恢復對外國人持有本地債券的管制。韓國正考慮對外國人持有本國債券征重稅。中國加緊了對外資流入的審查。中國目前大部分的外匯儲備不是來自貿易盈餘,而是熱錢。如果政府動起真格,它當然可以阻止熱錢流入。
對通脹的戰役也在升溫。澳大利亞再次提升了利率。中國提高了存款準備金率。市場預計,接下來的12個月內將有四次大幅升息,我認為升息的幅度會更大。印度央行也提升了利率,特別是收緊了房地產貸款。
當美國採取超級寬鬆貨幣政策時,新興經濟體必須控制資本流入並提升利率,以對抗通脹和資產泡沫。似乎美國的QE2已經讓別人已確信,應該這麼幹。這麼干已經有些晚,甚至對於一些國家來說是太晚了。一些新興經濟體的通脹率可能達到兩位數。現在似乎流行把真實CPI藏而不報,這是一個人為拉長繁榮的把戲,但後果是嚴重的。
對新興經濟體來說,負利率、巨大貿易赤字而且還在上升,是一個致命的組合。歷史已經不斷證明這將導致危機。巴西和印度今天就處於這個陣營中。巴西雖然保持了貿易盈餘,但它太小了,不足以抵銷美聯儲政策對商品價格帶來的影響。當商品價格到達如此高水平的時候,像巴西這樣的國家應該有一個像俄羅斯那樣大的貿易盈餘。印度正處於一個很大的赤字中,從某些角度衡量,它的真實利率已經處於嚴重的負水平。它的繁榮得以繼續是因為美聯儲的政策鼓勵一些投機資本來為它的赤字融資,支持它的幣值。
中國和俄羅斯一樣面臨通脹問題。不過,它們有大的貿易盈餘,因此當美聯儲被迫拋棄它的政策時,它們不會面對流動性危機。但巴西和印度可沒有軟墊子坐,除非它們在未來幾年大幅緊縮,否則,它們將在2012年危機中遭難。
德國有足夠的理由對美國的政策感到不滿。10年前,它的經濟曾被認為必死無疑。當時,德國經濟離不開高價格的大宗商品。當東亞的中國、韓國等國家也生產與它類似的產品時,幾乎沒人認為德國還有機會。但德國人並沒有放棄。他們大幅削減成本,甚至,令法國人驚異的是,把生產葡萄酒的成本都大幅降低了。此外,他們還創新變革,使自己的產品更依賴於知識產權,而不是大宗商品。有了低成本和價格優勢,德國收穫了又一個出口繁榮。但是,這次美國想把問題轉為匯率問題。美國正面對很多德國以前面臨過的問題,但它不去尋求重建,而是通過貨幣貶值的方式,找一個快速通道!
儘管德國非常有競爭力,但它畢竟不像新興經濟體增長那樣快。它也不應這樣快。高的經濟增長率屬於新興經濟體。如果富國試圖提升增長率,它將在高赤字中運行,並將損失財富。原因在於全球化。
信息技術催生了21世紀的跨國公司,並使得目前的這波全球化不同於以往。一個跨國集團在名字和實質上都是一個公司,它控制全球帝國,就像以前一個地方企業在當地所作的。它通過對一個經濟體的投資和貿易改變著世界。現在,無論供給和需求,都是全球性的。跨國公司的套利行為,使得發達國家的工人去和發展中國家的工人競爭,顯得沒有意義: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雙方工資的差距太大了,根本無法跨越。這種張力下,發達國家的需求刺激政策將擴大貿易赤字,對就業率也不會起到大的效果。
歐洲和日本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並且轉向財富儲存模式:專注於定價能力,而非出口的數量;目標定於維持低增長率,為失業的工人提供保護、緩衝。美國因為想通過增長解決自己的問題,而陷於非常麻煩的境地。當一國的勞動力價格是發展中國家的10倍,同時發展中國家又有10倍於你的人口,這種想法是不理性的。是的,技術和質量可以推動出口,但它們不是數量方面的。我們看到,美國賣得最好的創意產品iPhone並沒有提升在本土的產量,大家應該警惕一些可能的嗡嗡聲。
美國政府希望僅僅通過重新安排匯率,改變全球的現實問題。要使這一想法奏效,必須把中國、印度的生活水平急速抬升到如發達國家,或者把美國的生活水平急速降至如中國、印度。兩者都是不可能的。美國的政治需要這種快速療法,但世界並不能提供。當美國繼續追逐這種不可能,世界將會成為一個危險之地。
收入和財富的不斷集中是一個全球現象。1%的美國人口佔據了四分之一的總收入和40%的財富。中國的家庭收入不到GDP的40%,可能是世界上最低的。不要再將匯率或貿易平衡視作他們的問題。收入和財富的集中化才是放大全球化帶來的挑戰的真正因素。
全球化確實帶來了收入和財富的集中。當資本佔據優勢,勞動力弱化,資本擁有者更多地從全球化中獲益。這在一些報表漂亮、收入豐厚的全球頂級公司,甚至一些正在和低增長率和高失業率作鬥爭的主要經濟體中,都得到證明。但在解釋財富和收入的集中方面,全球化決不是僅有的原因,並且,也許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金融泡沫,像格林斯潘那樣的人建立的寬鬆貨幣政策引起的金融泡沫,才是擴大這種不平衡的最重要因素。泡沫誤導低收入者去借貸和花費紙面財富。這些債務只令少數人受益。當泡沫破滅,窮人就不能再花錢了。他們削減開支的舉動同時削減了對他們的勞動力的需要。窮人的消費需要通常創造了窮人就業的機會。
中國的低消費可歸咎於過度強大的政府,而不是匯率過低。推動中國經濟向前的動力是政府的意願和大型投資計畫。政府通過稅收、地產銷售、壟斷部門的壟斷收益積累財富。在這樣一個系統下,消費不可能扮演一個核心角色。聚焦在匯率問題不會解決任何問題,只會令情況更糟糕。
美國痴迷於通過操縱需求、降低或抬升債務價格,來運營它的經濟。但它沒有意識到,供應方面的管理才是跨國公司主導的全球化時代的關鍵。因為後者不會提供即時的愉悅。在政治壓力下,為了迅速降低失業率,美國將繼續在貨幣政策和匯率上施糞肥。僅僅只有當它再也不能繼續下去時它才會停止。惟有國債市場的崩盤才能扮演這一角色。
美國的國債市場並不是理性的。聯邦政府的赤字佔GDP的10%,美國的經常賬戶赤字佔GDP的5%。美元是如此脆弱,通脹很可能會高於平均水平。但是,國債收益率正接近歷史低點。投資者自我辯護說,他們可以在高價時把它們賣給美聯儲。有洞察力的伯南克售賣選擇權就如同此前格林斯潘所做的。當時,投資者們瘋狂買入各種金融工具,因為他們寄望在危機時格林斯潘會救他們。但是,就如格林斯潘的承諾,伯南克的承諾奏效僅僅是在大家都相信時。這是一個心理把戲。當它受到考驗時,就會失敗。美聯儲不可能買下所有的國債。這將引發極度通貨膨脹。
扣動危機扳機的將是某個事件引起了國債持有者的恐慌。可能是出於對另一場巨大的美元貶值或通脹的擔心。通脹也許將在2012年到來。大多數美國政策制定者不相信通脹會來,否則,他們將不得不將那些美元印鈔機撤回。但是,當有人看一下食品和原油價格,就會明白,通脹經由新興經濟體和商品襲擊美國只是時間問題。
在掉入前面的漩渦前牢牢把自己綁好吧。不幸的是,它很可能以另一場危機終結。希望這個世界在2012後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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