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軍身影下求生的沖繩文化

2010-11-13 00:43

古時的琉球王國，今天的美軍基地，沖繩的傳統文化倍受威脅。但是， BBC記者福格蒂發現，沖繩也有自己的戰士，決心為保護家鄉的自然風光、傳統文化戰鬥到底。

沖繩首都那霸。擁擠、繁忙的主要街道上，到處是炫目的霓虹燈。街道兩旁佈滿了酒吧、賣T恤衫的商店以及麵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許多是來自日本四島的遊客。

遊客們瞪大眼睛，欣賞櫥窗裡擺放的沖繩美味：米酒泡毒蛇。

另外還有一些人在排隊購買沖繩特有的吉祥物獅子。獅子歷史悠久，在沖繩還是獨立的琉球王國時就存在了。

獅子最早出現於首裡城附近。當年，琉球王國的國君就住在那霸山頂秀麗的宮殿首裡城內。

現在，琉球國君不再了，但是，沖繩獅子猶存。獅子成雙成對地蹲坐在房屋頂上、商店門前、辦公室外，據說，能驅鬼避邪。

美軍之家

獅子，也是沖繩獨特的文化遺蹟之一。

多年來，沖繩傳統文化倍受威脅。她主要遭受到兩大勢力的衝擊，一是日本的同化；第二，沖繩也是大批美軍駐紮的軍事基地。

19世紀晚期日本併吞琉球王國之後，禁止當地人使用自己的語言。隨著時間的流逝，教孩子說琉球語的父母越來越少。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時候，琉球文化已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隨後的年月，它還將受到更大的打擊。

1945年，二戰接近尾聲，激戰給沖繩島帶來了巨大的破壞。大約10萬沖繩平民喪命。日本投降後，美國統治沖繩長達27年。

美國人從農民手裡奪走土地，修建軍事基地。後來，美國的計畫得到日本的正式首肯，被寫入「日美安全同盟條約」。

現在，沖繩不情願地成了30多個美軍基地的家，從巨大的機場、叢林野戰培訓設施、水陸兩棲作戰營地，應有盡有。

今天的沖繩島，和一百五十年前一位來訪的美國海軍船長描繪的農業天堂比起來，有天壤之別。

沖繩人口劇增。軍事基地高高的護欄外，住滿了市民，腳下的大路，車堵的水泄不通，頭頂上，美國戰機呼嘯而過。

促進當地經濟發展的撥款被用於大型建築工程。修了醜陋的海堤，沖繩海岸成了水泥牆。要想看到未受破壞的自然海灘，只能驅車前往北部山區叢林、人煙稀少的地方。

琉球語幾乎徹底消亡了，現在，只有退休老人才會說。電視和廣播幾乎從頭到尾都是日語。那霸主要街道兩旁的酒吧內傳出的也都是歡快的日本流行歌曲。

抗議到底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沖繩人忘記了自己的傳統文化。一次，我在沖繩北部遇到了酒井，她是一位風趣、快樂的生態勇士。

二戰結束前不久，酒井的母親就出生在沖繩島北部的山洞裡。現在，酒井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抗議計畫修建的美軍新基地。

根據計畫，美軍將在一片美麗的海灣內填海造飛機跑道。這裡，也正是瀕危動物、有美人魚之稱的海牛覓食的地方。

酒井在計畫中的基地附近搭起帳篷、安營紮寨。她從那裡開著抗議船出海，向遊客展示修建基地必將遭到破壞的水藻和珊瑚礁。

從美國提出修建新基地的計畫開始，酒井和同志們已經在這裡駐紮了13年。他們保證，一定要確保這片自然海岸線的未來不受破壞，否則將抗議到底。

拜倫也可以說是一位勇士。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美國生父，母親是沖繩人。但是從他小的時候，母親一直就時隱時現，叔叔和嬸嬸帶大了拜倫。

20來歲的時候，拜倫經歷了一場身份認同危機，此後，他決定擁抱自己的沖繩根。每星期，他都去和一位老話劇演員學習琉球語和傳統的沖繩音樂。

現在，拜倫是琉球語大使，除了教授琉球語，還演奏傳統的彈撥樂器三線。過去五年，拜倫還主持一場琉球語廣播節目。他對保護琉球語非常執著。但拜倫有時候也懷疑，這是一場打不贏的仗。

另外一名驕傲的沖繩人是高良，沖繩頂尖大學的法學院院長。去年，19名著名學者聯名上書美國總統歐巴馬，要求美國減少在沖繩的駐軍人數，高良就是其中之一。

他說，沖繩當地人受到歧視，他們的權利一直就要服從於日本的防衛需要。

陰影之下

高良話不多，但人很幽默。他總是帶著一頂帽子。他說，這是因為，帶帽子的人不准進入日本議會。他希望說明的問題是，所有的人都應當享有同樣的權利，不能因為一些無人能夠挑戰的政府決策，就剝奪部分人應該享受的權利。

這個小故事和沖繩命運的相似之處顯而易見。沖繩人被迫以軍事化的島嶼為家，而「大陸」上的國人卻在和平中逍遙生存。

在那霸的主要街道上，我看到一家商店出售的獅子身上畫著美國星條旗。

也許，這是一個很合乎情理的比喻。沖繩文化仍然存在，卻只能棲身於龐大的美軍身影之下。

但是，有酒井、拜倫、高良這樣的人致力於保護傳統和文化，沖繩人也有自己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