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起：中國墓地售價趕超別墅價格

近日，寧波一則關於「經濟適用墓地」的新聞大量被轉載，在浙江乃至全國引發廣泛關注，甚至央視對此也進行了專門報導。

據《東方早報》、《錢江晚報》報導，為解決困難戶和低收入家庭「殯葬難」，寧波市北侖區將於2011年1月1日率先推出「經濟適用墓」，第一批共 805個，均為兩穴墓，每座墓面積1平方米。其中，295座是「墓蓋加墓碑」的簡易型，統一售價4800元；另一種再在墓兩邊加「擋風牆」，並在墓身彫刻花紋，共510座，售價7800元。

據瞭解，目前北侖區有33家公墓，其中經營性公墓13家、公益性公墓17家、生態公墓3家。除了生態公墓價格較低，其他公墓墓穴的價格集中在2萬元左右，也不乏4萬∼5萬元的高價墓。

「考慮到直接叫‘低檔墓’，很多購買者可能會覺得沒面子，所以，根據其廉價的特點，套用了‘經濟適用墓’的概念。」寧波市北侖區民政局副局長胡日升解釋。

於是，有人評論：「因為住不起，經濟適用房出現了。因為死不起，經濟適用墓也出現了。」「死不起不是新聞，讓人死得起卻是新聞」……區區一個市裡的一個區推出「低檔墓」———「經濟適用墓」（以下簡稱「經適墓」）為什麼會如此奪人眼球？引發如此多的爭論？

現狀：墓價趕超別墅價格

根源：商業炒賣等是主因

中華永久墓園的墓地最低價格在5萬多元，面積2平方米

「請看這邊，全市的樓價都在漲。有沒有？有沒有？絕對有升值的空間了，我告訴你。」

「……我們這裡是高尚社區，上風上水，地下CBD，人生後花園，按均價僅售人民幣三萬元整，值得一生典藏。」

電影《瘋狂的賽車》裡徐崢所扮演的墓地推銷員，令人捧腹的台詞，不僅僅影射了高房價，也直指墓地天價之風。

「死不起」，已成為全國很多城市居民的一塊心病。北京、上海、深圳、東莞、青島無不如此。2007年，廣東東莞市茶園山公墓最貴的一個墓穴，價格是 16000元/平方米，而2007年東莞市別墅成交均價13738元/平方米。再看青島，該市民政局介紹，青島市一些現有墓地的價格，也已經趕超了當地的別墅價格，一處1.2平米的墓穴，售價有的高達5萬-6萬元。

對此，羊城晚報記者最近幾天走訪廣州多家墓園瞭解到，市內各個墓園的墓地價格一般在兩萬元至十幾萬元不等。廣州中華永久墓園的工作人員表示，墓園裡的墓地最低價格在5萬多元，墓地面積2平方米，而管理費按每年每平方米200元計算。南沙玉德堂的墓地最低價則為3.4萬元，這樣的墓地面積為1.5平方米，相應的管理費用為10年3000元；貴的價格則6萬元至十幾萬元，墓地面積為4.5平米，每10年的管理費則是5000元。

根據「安居客」網發布的威廉亚洲官网 數據表明，目前廣州房子的均價也就在1.14萬元/平方米。由此觀之，墓價遠遠超出了房價！有分析人士認為，由於目前現有公墓數量、面積已定，經營和後續維護管理成本的增加，將來墓地的銷售價格還會逐漸增加，中低收入家庭都將難以承擔這部分費用。

「現在社會上有這樣一種說法：‘活得起，死不起’，老百姓認為墓地的價格太高，確實也有一些墓地過分追求利潤，頻頻推出‘豪華墓’，利潤相對較低的平價墓、低端墓則越來越少，這與民政部去年12月《關於進一步深化殯葬改革促進殯葬事業科學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強調‘惠民’、要求降低殯葬費用的精神背道而馳。」寧波市北侖區民政局副局長胡日升說。

根源：商業炒賣等是主因

一些有錢人花幾百萬買上幾十個，然後放在那兒，等著升值

經適墓為了「應付」高墓價而推出，那又是什麼催生了如此高的墓地價格，是什麼原因造成「死不起」？業內人士分析，行業壟斷、商業炒作、土地稀缺、政策法規指導無力、市場供需緊張等是造成墓價飛漲的主要原因。

首先，殯葬壟斷被諸多分析人士認為是造成墓價持續走高的「罪魁禍首」。從2003年開始，內地殯葬業已連續數次入圍「中國十大暴利行業」。時評專欄作者姚夏宇認為，由於行業規範制度不健全，「潛規則」等助長殯葬費高漲。面對喪葬費如此高的問題，國家也採取了相應的措施，今年民政部發布了《關於進一步深化殯葬改革促進殯葬事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但推行的效果差強人意。

知名青年學者、時評人羽戈也認為，墓地價格飛漲，源於殯葬業的壟斷。「我們都知道石油、電力、郵政、菸草是壟斷行業，卻不知殯葬業亦屬此列。儘管多年以前即有民營資本注入，但對殯葬業的大局而言，好似滴水之於瀚海，實在無甚改觀。其結局，民營殯葬機構或者被公權力所排斥，或者成為一些地方公權力的幫凶。壟斷如故，暴利如故。因其壟斷，所以博得了暴利；因其暴利，所以加強了壟斷。」

其次，炒賣墓地助長墓價攀升。廣東省社會學學會會長範英教授分析，雖然在《殯葬管理條例》（以下簡稱《條例》）中明確規定了必須出具相應的出生證明、死亡證明等證件，但是在實際操作中，一些墓園為了利益肯定會暗自操作，置《條例》不理。

律師朱永平告訴羊城晚報記者，他曾經多次接到關於墓地的糾紛的案子，「一些有錢人花幾百萬買上幾十個，或者花幾千萬買幾百個，然後放在那兒，等著升值，最後再高價賣出。」如果根據《條例》，炒賣墓地的行為應該會得到大力整頓，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朱永平同時也提到，目前國家對殯葬行業的監管多採用的是行政干預的手段，「沒有相應的法規可以參照，光靠《條例》等很難做到管理到位」。

再次，「入土為安」的傳統觀念與土地稀缺之間的矛盾也是導致墓價過高的一個重要原因。根據2008年的數據統計，廣州每年火化遺體近5萬具，骨灰處理方式有80%以上是骨灰樓寄存，少數骨灰安葬於公墓，而骨灰撒海和骨灰還林佔總數的0.6%和2%。範英說：「目前將先人骨灰選擇寄存，也是很多人無奈的選擇。按中國人的傳統觀念，絕大部分老百姓還是希望選擇墓葬的方式。」一方面興建的墓地有限，而每年死者又在增加，這就造成了供需的緊張。「入土為安」的傳統觀念與現在的土地稀缺形成矛盾，供不應求，是導致墓價過高的一個原因。」

廣州市殯葬管理處副處長梅向陽表示，商品房可以建幾十層，而墓地不行，墓地對土地的浪費其實很大。墓園中真正建墓地很少，大部分的土地用來建道路、停車場、綠化等配套設施，真正用到放骨灰的地方很少，這也是墓地價格貴的一個原因。

求解：加強管理轉變觀念

一要靠政府對殯葬服務加強管理，二要靠消費者理性消費

面對墓地價格日益高漲的局面，如何才能讓市民「死得起」、「死有葬身之地」？

對此，有人提出，應打破壟斷，開放墓地市場。有人則擔憂，如果放開殯葬市場，是否會重蹈醫療、教育等國家一些重大改革的覆轍，令市民更加「死不起」？市民周先生就表示並不讚同墓地放開由私人經營。他認為，墓地商品化，唯一的後果就是墓地一升再升，這是由土地稀缺的現實決定的。市場競爭，可能會令商家的服務好一些，但對於價格起的作用不大，一時半會價格可能會降一些，但從長遠來看，必然是一路上漲的局面。商品房的價格現狀，就是明證。

範英則表示，殯葬行業不像石油等行業，關係到國家的經濟命脈，應該從國家壟斷中解放出來。他認為墓地市場化並不會帶來如同目前房地產業的情形：「房價的過快增長是由於其在我國的GDP中佔了重要份量，而殯葬行業的份額非常小，有時甚至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殯葬從政府壟斷中走出來既有可能，也有必要。」

2009年4月，針對目前社會上關於「殯葬暴利」「壟斷經營」的說法，中國民政部社會事務司有關負責人回應稱，殯葬行業具有公益性服務的特點，不具有充分市場化的特徵。同時，殯葬行業由於其特殊性，不同於普通服務業可以遍地開花，它的規模由當地的人口、火化率等條件硬性約束，是自然壟斷的行業。遏制暴利一要靠政府對殯葬服務和收費項目加強管理，二要靠消費者在選擇服務項目時理性消費。

至於為什麼雖然目前已有民營資本進入殯葬行業，但墓價仍然不斷升溫？範英分析，原因還是要歸於政企難分家：「殯葬管理人員和公墓企業經營者有時混在一塊，甚至是一套人馬兩個檯子，那肯定是要鞏固自己的壟斷利益。」

範英認為，雖然墓地供需緊張是事實，但是這些被用土地在經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後還是能得到恢復的。「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死的人得有多少，也不見土地都變成墓地？」一般現在都是幾代相傳，很少有人到墓地去祭拜幾十代之前的老祖宗。經過時間的積累，數輩人之後，其中一些原來的墓地可以重新利用。他建議，加大經適墓的推廣力度。

此外，有分析人士認為應加強海葬、樹葬、草坪葬、花壇葬、壁葬等生態環保葬法的宣傳與推廣，以緩解傳統觀念與土地稀缺之間的矛盾。民政部社會事務司殯葬管理處處長楊文濤表示，「希望消費者轉變觀念、理性消費，100塊錢能解決的，不要花1萬塊錢。如果一定希望入土為安，除了購買公墓，還可以選擇樹葬、草坪葬等方式」。

但據瞭解，一些墓園雖推出了環保生態葬法，既環保又不佔地。但是卻面臨「少人問津」的尷尬境地。南昌市殯葬管理處副處長塗冬生表示，「現在大多數‘樹葬’ 的墓穴與‘壁葬’的格子還都空著。選擇這兩種方式安葬的除了沒有子女的孤寡老人、特困戶外，就只有非常重視環保的人士了」。

記者在廣州市內幾大墓園調查時發現，除了正果萬安園、祥安永久墓園等外，其他幾家墓園都表示沒有環保葬法，要麼就是「前些年推出過，現在沒有了」。據介紹，正果萬安園草坪葬（每位980元）、樹葬（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兩個穴位，總共八個穴位，墓穴中間為一棵松柏樹，每個墓穴的價格在5400元）等相較其他傳統墓葬便宜許多。祥安永久墓園則只推出了一種生態環保葬法———花壇葬，每個穴位990元，這種葬法的骨灰經過處理，會在一段時間內溶解，選擇這種葬法的家屬就只能通過網路的形式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