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衛星田

五八年大陸大躍進時代，真是一個稀奇古怪，無奇不有的荒唐年代。那時，老毛髮動的「反右陰謀」已取得了「偉大勝利」：全中國多少個美滿家庭，給他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可悲可恨！後來這個狂人閑的無聊，又想出了新花樣，在廣大農村成立所謂「人民公社」。一聲令下，全國動員。上海市成立了第一個人民公社—「七一人民公社」，它的範圍極廣，原有上海縣的農業社都劃入「七一人民公社」，連「七寶」和「閔行」這兩個大市鎮，也屬於該公社。原來上海縣梅隴西牌樓漕河涇地區有個牌樓生產社，種植蔬菜和棉花頗有點小名氣，當時也劃入「七一人民公社」，改為牌樓生產大隊，下面再分成若干生產小隊。

記得深秋那個早晨，牌樓大隊幾個領導張杏生、陸紀根等和五、六個公社建築隊的老師傅，來到了那條通往市區漕河涇的煤屑路旁棉花田裡。他們在田裡指手劃腳，又用長皮尺在田裡東量西量，量了又量，不知要幹啥？翌日，公社運輸隊的二輛「解放牌」大卡車，開到了棉花田的路旁，老師傅們從卡車上搬下一大堆又長又粗的大毛竹，還有一些方木料；另一輛卡車上，搬下來的是一卷卷透明的塑料厚薄膜。棉花田裡頓時熱鬧起來，公社建築隊的老師傅們鋸呀，敲呀！大約折騰了四、五天功夫，一座牢固、透明，面積相當大的塑料棚，就搭建在那塊棉花田裡。隔了幾天，下放在牌樓大隊，原是上海植物研究所，以研究員楊式浪為首的幾個下放幹部，加上一些老社員，就日夜管理著這座棚屋裡的一切。在塑料棚出口處的公路上，豎立著一塊大木牌，上面用仿宋體標寫著：「牌樓棉花衛星試驗田」幾個大字，棚裡由這些試驗人員培植著數十株棉花而已，沒有其他東西。

天氣越來越冷，早晨天亮之後，太陽剛剛露出笑臉，田野裡到處是白白的冰霜，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濃重的寒氣使人感到格外寒冷。由於棉花棚裡早已準備好幾隻燒煤的大爐子，儘管棚外滴水成冰，寒冷非凡，但棚裡卻是溫暖如春，楊式浪等工作人員，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在棚裡呆久了還嫌熱呢！人們走過棉花田，從棚外透過塑料薄膜，隱約可以看見棚裡的棉花長得不錯，綠油油地充滿生氣。記得那年元旦左右，北方過來一次寒流，上海溫度下降到零下七、八度，大隊裡幾條河的河水結成厚厚的冰層，雖經整天陽光晒照，但河裡的冰層仍是硬硬地沒有溶化。社員們洗完臉，將臉盆裡的水倒在室外地上，地面上很快就結起一層薄冰。社員們都穿上毛衣和厚厚的棉衣，但棉花試驗田裡卻像夏天一樣，棚內和棚外的溫度相差不知有多少度？楊式浪等下放幹部和一些管理棉花田的社員，仍是日夜輪流照管著這十來株棉花衛星。路旁堆放著的燃煤，由於棚裡幾隻大爐子用煤量相當大，高高的煤堆很快就消失了，卡車又運來了好幾次煤……。

「開花啦！開花啦！棉花開花啦！」牌樓大隊棉花衛星田裡的棉花，確實在滴水成冰的寒冬裡，在幾株棉花桿上開了大大的花朵。寒冬天棉花開花的特大喜訊不僅傳遍了牌樓大隊各個生產小隊，同時整個「七一人民公社」也聽聞了該喜訊。上海市黨政領導們對這件農業戰線上的大捷報，更感到高興，一時間電臺、報紙都在大力宣傳。接著上海市各行各業，組織了參觀團來到棉花試驗田現場。一下子這幾朵開花的棉花，竟像珍寶似的。後來，不僅除了本地參觀團之外，更有不少外地的參觀團，遠道前來學習取經，川流不息，人山人海真是熱鬧。隔了一些日子，市裡召開衛星棉花慶功大會，會上牌樓大隊獲得全國先進生產大隊的榮譽稱號，參與試驗田的所有人員，均評為個人先進。會上，市委一個領導幹部的話令人驚詫。他說：有了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武裝了我們的頭腦，我們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辦不成？只要你敢想出來，那麼任何事情都能辦到，就怕你不敢想，不去想。今天牌樓大隊的棉花，在冬天能開花的事實就能證實了這點。毛澤東思想萬歲！毛主席萬歲！……

在那個紅色恐怖、荒唐的年代，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瘋子白痴的老毛那樣，盡做蠢事和壞事，背地裏，老社員們看著棉花試驗田，哪個不是在搖頭嘆氣？但是誰敢當面提出批評？否則一頂「現行反革命」的帽子馬上就給你戴上，那不是說著玩的，不僅害了自己，還要禍及子孫後代—「反革命家屬」的命運同樣是永不翻身的。不久，因工作需要，筆者被調回廠裡工作，不知棉花試驗田這場荒唐可笑的鬧劇如何收場？正常的人們一定會問：棉花在寒冬，由於人工培植，硬逼它受到暖氣而開了花，但這些花朵日後是否能開花結果成為能用的棉花？幾株棉花為了抗寒，又搭棚，又鋪蓋塑料薄膜，加上日夜爐子燒煤取暖，不知要花多少錢？如果大面積種植棉花的話，那這個塑料棚要搭成多大？如何來搭？是否能開花結果？

這些問題，當時那些毛澤東思想武裝頭腦的人，他們怎麼不去想想，而相反也像老毛這個瘋子，這個白痴一樣，竟會熱昏了頭腦來幹這種又可笑，又愚笨的蠢事！在當時這個荒唐年代裡，毛澤東放個屁也是香的，他說的話一句要頂一萬句，毛澤東在發神經，後面無數追隨者也跟著發神經，結果國家越來越窮，老百姓日子越來越苦，這裡還在歡呼大躍進萬歲！三面紅旗萬歲！真是荒唐！

2010年8月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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