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高山和白雲,但是卻一直不能確切的說出雲與山美在何處。直到有一天偶然讀到了唐代杜甫的《望岳》---「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時,心中才豁然開朗,恍然大悟。詩聖這首詩的大意是說,重重疊疊的雲層在泰山的胸部生出並飄蕩著,極目眺望,遠處的飛鳥回歸泰山的懷抱。(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要登上泰山的最高峰,舉目縱觀,群山在我的腳下會是那樣的渺小。這首詩讓我心中自然的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崇高之感和豪壯之情。因此我感悟到即使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如果他能登上絕頂,憑高遠眺,就一定會有與平時不同的感受,就能親身感受到宇宙的博大和大自然的造化。而喜歡高山和白雲的人必能遠離塵囂,隨遇而安。在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之下,我在少年時代的最大樂趣,與同年齡的人大不相同。不是唱歌跳舞,也不是舞槍弄棒,而是在下課之後去高坡上靜靜的遙望遠處巍峨的高山、潔白的祥雲與蔚藍色的天空。
每次登山、望山就會聯想起古人所說的「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晉代詩人陶淵明說:「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歸園田居》);又說:「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飲酒》)」由此可見,陶淵明是非常喜歡觀看雲山的,這可以從他的更多作品中得到驗證:「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歸去來兮辭》);「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歸園田居》其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飲酒》其五)。唐代大詩仙李白的詩中也說:「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此外更能體現詩仙喜歡看山的另一首詩是《獨坐敬亭山》:「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在遙望高山與白雲之時,詩人們寫出了美好的生命境界,反映了人們在紅塵濁世中仍然沒有放棄返樸歸真的渴望。
然而,生活在這紅塵之中的芸芸眾生,很少有人做到時時刻刻都保持一種淡泊平和的心態。只有在觀雲看山的詩歌中,才能找到這種飄逸瀟灑的意境與境界。在眾多的歌詠雲與山的作品中,除了詩聖杜甫的《望岳》之外,我最欣賞李白的「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透過這兩句純美的詩句,我們可以領會到作者的一種獨特的心境。那是一種超脫滾滾紅塵之外的一份悠然安閑,那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心靈升華!仔細品味一下,這兩句詩真是絕世妙筆,作者久久凝望著幽靜秀麗的敬亭山,覺得那座山似乎也正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彷彿兩者早已有了一種心靈感知上的默契。據史書記載,李白愛山,的確異於常人。,每次游賞,他都「大笑上青山」,一路山光水色,處處相悅生情。累乏之時,就躺在松風月色之中,閑眠亦如仙。李白與敬亭山之間似乎真有種冥冥的力量,人投入山的懷抱,山擁入人的心胸,用不著講什麼,心心相依,物我兩忘,及至最後,一切的一切甚至連詩人自己都好像不存在了,心目中只有一座敬亭山。
與敬亭山朝夕相處的群鳥一隻只高飛遠去,天空中的最後一片白雲也悠然飄走,萬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間一片肅靜,只有詩人獨自一人孤伶伶地坐在那裡。這樣的意境告訴我們:李白不僅愛山,他對白雲的觀察也很細微,「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展現的就是這樣一個極其空曠寂寥的世界。與巍峨的高山相比,潔白的祥雲是詩人們的另一個精神家園:「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陶弘景《詔問山中何所有賦詩以答》);「望秋雲神飛揚,臨春風思浩蕩」(王微《敘畫》)。唐代來皓的七絕《雲》中說:「千形萬象竟還空,映山藏水片復重。無限旱苗枯欲盡,悠悠閑處作奇峰。」白雲與高山一樣充滿了魅力。
經常遙望白雲青山,可以陶冶人們的豪壯情懷,忘卻世間的憂愁與煩惱,細讀古詩中的「雲」則往往與歸隱、修行連結在一起。唐代賈島在《尋隱者不遇》中說:「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詩人尋訪的隱者是一位採藥、濟世救人的修道人,這首問答詩,以白雲比隱者的高潔,以蒼松喻隱者的風骨,表達了詩人對修道者的敬佩;宋代魏野在《尋隱者不遇》中說:「採芝何處未歸來,白雲滿地無人掃」,詩中描寫的白雲滿地的草屋,入仙入境的感覺,也勝過人世間任何美麗的圖畫!由此也可以想像出古代修道者的超然出塵的胸懷。一般人拒絕孤獨,嚮往熱鬧。修道人則卻喜歡孤獨和獨處,因為能忍孤獨才能寧靜而致遠,以平淡祥和的心態為人處世,那是一種超凡脫俗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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