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農場變墳場

河源源城高埔崗農場變墳場,水庫「陰城」嚇跑投資商

好山好水給萬洞水庫惹來了麻煩

這本是眾山環繞、鳥語花香的清靜水源地,但近幾年,一些身穿法衣、手持羅盤的人卻紛至沓來。他們是來自河源、廣州、深圳,甚至香港等地的風水師。考察過後, 座座豪華私墓相繼建起,隔水遠望,宛若連排別墅。待走近,可見墓前考究的奠聯,不乏「青山秀麗安先祖,綠水環抱護後人」之類的好句子,充分顯示出墓主對擇地的滿意度以及對福蔭的期待值。

緊挨豪墓的高埔崗農場耕作區已被劃入源城(羅湖)省級產業轉移工業園,產業園供水也主要依靠萬洞水庫。

5月底,南方日報記者實地採訪,聽到當地百姓正流傳一個順口溜:「墳墓搞轉移,影響雙轉移。工業園裡無煙囪,高埔崗上鬼嚇人!」

左手豪墓群 右手轉移園

與造價低廉的老式墳墓不同,「陰城」主體建築方正,最小單間規格不低於深2.8米,高、寬各2.3米,飄檐40公分；外牆裝修多為赭紅瓷片,配以圓拱城頂, 飾以雕龍畫鳳；前附奠聯,充滿「世代昌盛」、「祖德流遠」等吉祥頌詞。「陰城」講究地勢,以水泥、鋼筋或大硬石作基底,更高檔的還有庭院、圍欄,植配松柏,強調掩映之趣；風水重視外圍,還要圈出更大一倍的環衛狀護墓壕溝,外人不得逾越。

深入密林,會發現更豪華的「陰城」。普通單間「陰城」佔地70平方米左右,夫妻「陰城」佔地超過100平方米。有一間「鐘氏祖城」是九連環家族墓,9座單間連排,佔地不下400平方米。最大的一座豪墓建在一個幾乎被削平的山頭上,面積不下1000平方米,村民說那是一個香港老闆未死先建的「活人墳」,「光平整地皮就花了9萬元,挖掘機挖了3天」。

「陰城」散佈在五六個山頭的千畝山林之中,南方日報記者花去4個小時,體力所限僅到達2個山頭,發現70多座。據當地村民反映,環繞水庫的豪墓至少150座。

源城區是廣東省林業生態縣(區)。村民提供的照片顯示,萬洞水庫邊去年豎著一塊告示牌:「禁止任何人在萬洞山範圍內建墳墓埋葬。否則,(高埔崗)農場聯合國土所、規劃所、土地監察中隊依法查處。」但如今牌子蕩然無存。

水庫往上20多米就是山頭,另一側,源城(羅湖)省級產業轉移工業園就在眼皮底下。一條5米寬的新修水泥路,讓萬洞水庫與產業園的接觸更加緊密,也給建墓、祭掃、林木外運帶來極大便利。

「陰城」近水庫 嚇跑投資商

因為離產業園太近,水庫「陰城」讓當地招商形象大大受損。2009年春節前後,河源市領導帶領一名外商參觀考察高埔崗農場。一派樹木蔥籠的風光給外商留下了好印象,便有在此開發旅遊的意向。不過,當一行人行至萬洞水庫邊,撲面而來的滿山「陰城」,把投資商嚇得扭頭就走。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當時為吸引該外商,高埔崗農場還把萬洞水庫開閘放水,以營造潺潺流水的好形象,卻導致次年春耕無水。農場職工為此還鬧過事。

所幸的是,因為百姓反響強烈,有關部門口子收緊,水庫邊建墳越來越難。但既有的墳墓仍無法鏟除,有關部門反饋來的解釋為「歷史遺留問題,不可能一下子解決」,「雖然要遵守法律,但也要尊重歷史」。

如今,新墳可以轉移到河源市高新區轄內、一個據稱為公墓山的山頭。按村民指引,記者來到這個「公墓山」,卻發現這裡的墳墓同樣豪華,明顯也不合法律規定。更有人舉報,這座「公墓山」其實位於河源(中山)省級產業轉移工業園內。

記者前往河源市高新區調查,但管委會辦公室吳主任拒絕接受採訪。

觀念作怪 私利驅動

近年來,河源整體殯改形勢較為嚴峻,甚至還出現過「紫金副書記豪墳事件」。公布於廣東省民政廳信息網上的一篇「民政觀察」文章指出問題癥結:「除了封建迷信喪葬觀念這個最重要因素作怪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私利驅動。」

近日,南方日報記者假扮為臺灣某億萬富翁選墓地的風水大師,在萬洞水庫旁邊,與當地最有名的「陰城」建築師傅諸水堂接上頭。諸水堂50來歲,是高埔崗農場倒插戶,自稱萬洞水庫近5年來新修的墳墓,經他「主刀」的超過百座。

他向記者訴說修墳之難,「要動用挖掘機,要運材料」。所以,他的收費標準是:不含地價、建材、裝修,普通墳墓每平方米100元,高檔墳墓每平方米120元或更多。套餐服務也不打折,包括夫妻墳、宗族墳。這樣一算,2萬元的墳墓僅屬中檔,高檔墳墓應該花費10萬以上。

而從整個利益鏈來看,建墳師傅僅僅位於最初級,賺的是辛苦錢。暗箱操作的地價才是最大的肥肉。記者向諸請教怎麼操作,諸神秘一笑,沒有正面作答:「如果不讓你建,總有好多理由。但是你看,人家要建的還不是照樣建?」

記者作心領神會狀,提出要一畝水庫邊的地。對其中一塊,諸拍胸脯保證搞定,「因為山是埔前村的」。但對另一塊,諸有所猶豫,「以前沒問題,現在有難度」。記者表示不惜重金,並把地價開到150萬時,諸雙眼一亮,說:「你既然開得出這個價,那我可以跟他(農場領導)談。」

近年來,農場嘗試引進外資開辦工業項目,但效果並不明顯。「雙轉移」的東風帶來產業轉型升級的希望,可投資商被嚇跑的事又讓農工們陷入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