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鳳凰挨宰記

早就聽說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之美，加之去年在網上讀到一篇描寫湘西鳳凰古城的好文，作者對在古鎮河畔從事飾品編織的善良瑤家姑娘的描寫和傾注的同情心感動了我。去年秋天 （2009），回國前就和兩位好友講妥國慶長假後去湘西走一趟。

老江湖游湘西 像回老家

我們是久經沙場的老出門。老陳和小馬還有擔任系領導和教研室領導的經驗，在國內出差旅行是家常便飯。我就更不用說了，人稱老江湖，還有人在網上送過我「洞庭湖老麻雀」的美稱。再說，我是湘西出生的，知青時代和老陳在湘西參加過三線工程，來到湘西就有回到老家的感覺。

出了吉首火車站，到處是接客的大巴士和計程車。吉首到鳳凰34公里，大巴士每位才要價5元，不僅便宜而且比計程車安全，我們直奔大巴士而去。這時一位30餘歲的女子把我們攔住，要我們坐她的計程車，要價總共 15元。這聽得我愣住了，轉念一想，不對！其中必有詐。

看出了我們的懷疑，女子說她剛接到客戶的電話，馬上要去鳳凰縣城拉幾位廣東的客人，那幾位是全天包車，順路將你們捎去比放個空車好。老陳說你如果宰人我們是不會買賬的，我們有朋友在吉首當局長。女士說你們只管放心好了，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悄悄叮囑小馬用相機將車連同車牌都攝下來。

幹部當司機 舉止得體

坐在車裡等候開車，女士這時告訴我們開車的不是她而是她老公。正說著，一位瘸子跛著腳過來坐到了駕駛座，他40歲左右，自我介紹姓「王」，任職湘西自治州水利局，說他妻子原來在稅務局工作，後來下海開計程車，他今天沒上班就來替妻子代班，妻子太辛苦了。這位體貼老婆的幹部言談舉止很得體，一臉的誠懇。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要我們幾位注意千萬別被當地人宰了，說今非昔比，還列出湘西的淳樸民風已被商業大潮破壞的例子。老王對不正之風的批判和善良的心地，一下子就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車行在吉首大街上，到處是50週年國慶張燈結綵的痕跡，老王不慌不忙地一路給我們介紹市容，然後拉我們到路邊的大排檔吃早餐。我們執意要請他一起吃，老王婉拒，最後他給自己買了幾個包子，叮囑我們慢慢吃早餐後就回到駕駛座上去了，這更增加了我們對他的信任。看來老王是一位知書達理很檢點的人。

早餐後再次上路，我們和老王開始無所不談。誠懇的老王出於禮貌地問我們在鳳凰的計畫。小馬兩年前攜妻子在鳳凰縣城度假了一個月整，自然有話說。老王得知小馬並不知道鳳凰縣城周邊的景點，不經意地流露出替小馬的惋惜。說你們這幾位看來對鳳凰不瞭解，說著將一張旅遊圖遞給我。那是一張環繞鳳凰縣的旅遊圖，上面有一些名字聽起來就很吸引人的景點。老王說他涉足旅遊業時間不短了，說遊客裡很多人其實是瞎玩，不像有些人比如那要包車的幾位廣東客人，他們才會玩。他們包車繞那條線遊覽風景，全程一整天，看的都是其他人看不到的原始生態風景。

老陳問包車多少錢，老王說不便宜，350元人民幣，接著說不過廣東人有錢他們不在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350元！我心裏迅速地盤算了一下，折成美金50元，這可是包車一整天啊，便宜！我請教老王進鳳凰城後如何去聯繫這樣的包車。老王說，在鳳凰縣城包車倒是容易，不過今天的時間你耽擱了，現在我們去鳳凰的路上倒是有景點。「你看，」老王指著地圖上某處說：「這個景點就不錯，如果你們是包的車現在就不必去鳳凰縣城，中途就可看景點了。」

包車山裡轉 40多美元

我們幾位聽得心動，只恨不得這部車包給我們就好了。我試探著對老王說「要不這車就包給我們吧」。老王面露難色，說這可能不太好，廣東客人已定下了正在等車呢。後座的老陳插言說做生意和誰不是做，你還不知道廣東客人是否變卦，他們為什麽要跑到吉首定你的車呢？老王說客人並不知道車在吉首，是電話聯繫的。再說了，吉首到鳳凰 30多公里幾十分鐘就到了。我們聽了無不遺憾。老王接著說：「我覺得你們這幾位客人不錯，都是搞教育的又都是湖南人。這樣吧，我給老婆打個電話讓她找她的表弟代班接待那幾位廣東客人，如果他表弟同意，這部車就包給你們。不過，先要看看表弟那邊能不能接這活。」我們感激地說快打電話。

老王用土話打起了手機，大致的意思我們也能揣摩出來。總之，放下電話後，老王說他老婆同意這方桉，馬上會聯繫她表弟。最後老王老婆的的表弟打來了電話，好像是最後被老王說服了。我們鬆了口氣。

老王說那就這麽辦吧，全天350元。老陳誇獎老王大氣，說就來個300整數吧。老王猶豫了一下同意了，說是看在老鄉的份上。我很高興，心想就是400也合算，60美金在美國能坐多遠？這可是全天包車在山裡轉啊。

當場給錢補足了285元，心裏踏實下來。這車全天包，剩下的就是觀景了。老天也開了眼，天氣逐漸放晴。老王叮囑我們到景點買門票時一定要用上他的優勢，說山民們搞浮動價，沒他這個本地人撐腰，遊客要吃大虧。

我們非常地愉悅。我們不說老王是活雷鋒，那是假大空的讚詞。我只想說山親水親家鄉人親，呵呵，和諧啊。

計程車拐進小路搖搖晃晃地將我們送到了第一個景點叫飛水谷。村民在山谷的入口修了關口，有售票處和檢票口，只有一部和我們一個模式的出租車停在那裡，沒見到幾位遊客。老王在旁邊鼓搗，建議我們買聯票，即除了飛水穀外還包括其他幾個景點，說那樣要便宜許多。

景點天價票 方知中計

到窗口買票，一問價錢把我愣住了：每人470元，總共1410塊。我的娘！把我們當成印鈔票的了。

我們剛到時就見到幾位江浙口音的男人們正在和一人吵架，這時候我才留意到他們的吵架是為票價的事。和江浙口音客人們吵架的是客人們的包車司機，只聽見他憤怒地大聲喊道：「不看就不看…」夾帶著罵人的土語。

我即刻明白了當前的處境，心裏不禁罵道：「老王啊老王，你個狗日的原來是和景點聯手坑人的托兒！」

除了幾位村民，這裡沒有其他法治單位，我們陷入兩難境地。不看景走人，那是和自己賭氣，白丟幾百元車錢不說，而且可能的原生態美景也因此錯過；進去，那是當冤大頭，張家界玩幾天的門票也才30塊一位。

我不露聲色，將老王叫到一邊商量，說這個價我們是寧願放棄也不會看的，既然包了車，也不可能沿著山道跑到黑。只有拜託你幫個忙將價砍下去。我的潛台詞是：如果我們不看景你也跟著受損失。作為托兒，這些司機肯定要分成門票收入的。

老王說這些村民真不像話，票價怎麽這樣胡漲，說前天送客人來還不是這個價。客人老遠地來一趟不容易，由他去溝通。老王在我們和售票處之間當中間人，終於將價格搞定，三人總共 750元，除了飛水谷還可看一個苗寨。

我們進了村民的這塊野地玩了兩個多小時。就是圍繞幾個小山頭轉了一圈，其中可看的是一個小水塘，幾個據說是明代的小磨坊遺址和一個70來米高的瀑布。那個瀑布的岩石旁鑿有一條棧道，走在上面很有些驚險。我們安慰自己說門票雖然貴得離譜，但錢沒完全白花，至少是原生態的風景。離開飛水谷後，我們去了苗寨。那個離飛水谷不太遠的苗寨就是一個普通的村子，遠沒有宣傳品上的那般神奇有趣，轉了20 分鐘我們就呆不住了。離開苗寨後我們決定直接去鳳凰縣城，中途看到了蜿蜒於山坡上的小長城。「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打死我們也不會花錢專門進景點了。何況這些所謂的長城，一看就知道都是近年為招攬遊客興建的，說歷史上就有誰相信？

欺騙「老麻雀」 花樣疊出

見我們不願繼續逛景，老王又給我們出了主意，要我們在下一個什麽景點買好當晚在鳳凰縣城的什麽篝火晚會的票，說篝火晚會全世界著名，每位100元即可，說如果你們自己去現場購票要多付城建費150元。我們再也不信他的鬼話，說今天的包車到縣城就結束，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老王不甘心反覆嘮叨，說你們在縣城中心的沱江橋邊設立的那道封鎖線上就會被截住，要罰款的。我雖然剛從國外回來，但我堅決認為中國還沒有不交城建費就不讓人進城的地方，倒是老陳和小馬這兩位常住國內的老百姓，反而被老王的鬼話弄得一時失去主意。事後總結起來，幸好我的態度很堅決，從而躲開了老王最後的這個套子。

我打量著這位「誠懇」的老王，把整個租車過程細細回憶了一遍，為自己的愚蠢失聲笑了出來。

不得不承認，老王夫妻倆為我們設計的騙局很簡單實用，從人們的貪圖小利入手，以有錢不計較價格的廣東客人包車為楔子逐步展開劇情，一環套一環，整個過程實施起來自然到位毫無做作，真是草根層的精英，不服不行。事後分析，估計老王夫婦這套把戲一定套住不少像我們這樣自以為是的老麻雀，否則不會如此嫻熟。

老王將我們送到了縣城沱江橋邊他所謂的封鎖線後毫無愧色地離去。好合好散，我們也不揭穿老王的鬼把戲，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是一個要打一個願挨，我們自找的。

我們在沱江邊一家叫鳳門的小客棧住下，窗口望出去風景美不勝收。飯後和客棧年輕的店老闆閒聊，問起飛水谷，老闆說過去幾個鋪面的當地旅遊社就是專門組織去飛水谷和苗寨等地。去飛水谷每位收價70元，包門票、大巴士接送，外加盒飯一份。我們聽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還是那幾位堅決不進飛水谷的江浙人聰明。至於在沱江邊舉辦的所謂世界著名的篝火晚會，那天晚上我們搜索到半夜也沒有蹤影。

我們幾位講好，下次從吉首去鳳凰一定還要坐老王的車。他們夫婦倆不可能認出我們來，我們一定要自始自終保持沉默直達鳳凰縣城，看你個老王還會出什麽新招，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