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政治衝突,由於專制模式的非程序、黑箱操作、權力傾軋等屬性,而注定走向代價最高昂的選項。
「趙老,對不起,我完成不了你交給我的任務!」姚監復在《動向》三月號如是說,這任務是調查「六四是否武裝政變」,對姚兄而言,自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但他針對性的質疑,拓寬了「軍事政變」這個思路,我們不妨順籐摸瓜。
姚 監復提出了至少十二個問題,我們或可稱之為「姚監復疑問」,其核心是「鄧小平為何調動二十幾萬大軍」圍困京師,因為無論對付赤手空拳的抗議學生,還是指 揮不了一兵一卒的趙紫陽,皆無必要,而只有一個可能︰為防範楊尚昆與趙紫陽聯手發動「軍事政變」,於是另派大軍對前線的戒嚴部隊實施包圍,成為督軍,以逼 使楊尚昆,拋棄趙紫陽,執行鎮壓。
「武裝政變」的實質便在這裡
這是一個大關節,勾連、照應前因後果,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看似一個破解種種疑團的說得通的答案,其關聯性非同小可︰
—— 鄧對楊家將的防範,無疑在防楊與趙紫陽的結盟。我們雖然至今對此沒有任何史料,楊趙兩人事後也不會再認可,但是任何政治密謀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更遑 論如此的驚天血案?楊尚昆日後坐上國家主席交椅,臨死前竟呼籲「重新評價六四」,但他不會要求「調查是否武裝政變」;趙紫陽就不同了,他若不能與楊尚昆結 盟而贏得天下在先,便只能淪為楊尚昆與鄧小平媾和的犧牲品在後,於是他要追究「武裝政變」,便在情理之中。
——再朝前推一步,設若鄧小平 沒防楊尚昆這一招,而放心叫他們兄弟主持戒嚴呢?姚監復對此已作了一種預測︰三十八軍於六月三日午夜一時開進廣場,突然掉頭 支持學生「愛國運動」,趙紫陽也神奇地出現在紀念碑底下,「葉利欽跳上坦克車」的模式就在北京出現了。很遺憾,北京不是莫斯科,不是因為趙紫陽不是葉利 欽,而是因為中國還有鄧小平,而蘇聯已經有了一個戈爾巴喬夫。這些區別至關重要,它其實就是「六四」可以引發「蘇東波」浪潮而未能掀翻中共的底蘊。
—— 事態往後的發展,更是撲朔迷離。楊尚昆雖討得「戒嚴」令牌,北京如囊中垂手之物,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他也看到天下民意已昭然於廣場,鄧小平淪為 「垂簾聽政的西太后」,取而代之,不在此時,更待何時?但是,楊畢竟是跟毛澤東玩過的主兒,任何時候都會留一手,而且鄧小平當時曾消失了一陣子,誰也不知 道他去過哪兒,最終令楊尚昆不能「黃袍加身」者,究竟是元老們的反對,還是他那身後龐大的督軍?「武裝政變」的實質便在這裡。
至今未見國人追問的「疑點」
—— 至今未見國人追問,中共「武力驅趕」廣場學潮,有種種途徑和手段可供選擇,為什麼竟搞成了最血腥、愚蠢的屠城?「戒嚴部隊」由北京軍區司令周依冰指 揮,堵在城郊周圍兩個多禮拜,遲遲不能啟動殺戮機器,鄧小平等所有中共領導人皆隱藏不顯身,中國最高權力幾近真空,而真空中則是緊鑼密鼓的權力交易,至六 月三日深夜大開殺戒,長安街血肉橫飛,這是不是因為楊家將起初另有圖謀而並未作好鎮壓準備,後來媾和達成、又自覺被大軍包圍,只好橫下心來、一路殺進去? 唯有這個思路才能解釋,為什麼長安街上的高中生蔣捷連、王楠,會頂替了紀念碑底下的柴玲、李錄去死;也就是說,中國的政治衝突,由於專制模式的非程序、黑 箱操作、權力傾軋等屬性,而注定走向代價最高昂的選項。
還可以引申的是,導致這個最悲慘的結局、所謂中國社會的整體失敗,並非如許多評論 者所指出的,是由學生的「不肯妥協」釀成的,當中共高層權力面臨重新洗牌 之際,學運妥協不妥協,已無足輕重;或者說,廣場作為一個所謂「亂源」,恰是鄧趙楊李(鵬)也包括軍方均樂意加以利用的一個淵藪,而在這個權力結構中,民 間的任何勢力尚無討價還價的資格;假如做一個比較搞笑的預想,即在五月下旬中國權力真空的那十幾天裡,共產黨正忙於幕後討價還價,此時廣場上的學生竟突然 全數撤空,那麼整個中國舞臺將昏厥,接著會上演一套全新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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