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人生如夢

人生在世,誰都做過許多的夢,但多數是醒了夢中的夢,醒不了人生的夢。黃粱一夢的夢,就像人生的夢一樣,到頭來只是一場空空的大夢。

唐開元七年,呂洞賓在旅舍中遇到了一個叫盧生的人,和呂洞賓同坐在一席之上,言談非常暢快。

盧生看看自己的衣服破爛骯髒,便長聲嘆息道:「大丈夫生在世上不得意,困窘成這樣啊!」呂洞賓說:「看您的身體,沒有病痛,言談有度,為何嘆息不止啊?」盧生說:「士人活在世上,應當建功立名,出將入相,列鼎而食,選聲而聽,讓家族更加昌盛、家庭更加富裕,這樣才可以說得上合適啊。我曾經致力於學習,具有嫻熟的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自己覺得應該高官得做、駿馬得騎。現在已經是壯年了,還在農田裡耕作,不是窮困又是什麼?」說完,就迷眼想睡覺。當時店主正蒸黍(做飯)。呂洞賓從囊中取出枕頭給他,說:「您枕著我的枕頭,可以讓您的志向如願實現。」

盧生睡在枕頭上,進入了夢鄉。夢到自己娶了清河崔氏的女子做妻子,這女人容貌很美麗。第二年,科舉考進士,他通過了科舉考試脫去平民的衣裝,任秘(書)校(對)官,奉皇帝的旨意,轉到渭南當縣尉,不久遷升做監察御史,轉而做起居舍人知制誥的銜位。三年過後,出掌同州地方長官,升遷到陝當牧,生性喜好水利建築,從陝西開河八十里,解決了交通,當地的人們因此獲利,刻石碑記錄他的功德,改任卞州的地方長官,到河南道(地名)當採訪使(官名),應皇帝的命令到京城當京兆尹。當年,神武皇帝(唐玄宗)正用武力對付戎狄(泛指邊境的少數民族),拓展疆土,當時吐蕃攻陷了瓜沙(地名),節度使王君毚剛剛被殺,黃河、湟水一帶告急。皇帝想要具有將帥才能的人,於是授予盧生御史中丞、河西節度使的官職。盧生大破戎虜,斬殺了七千個首級,拓展了疆土九百里,建築了三座大城來把守要害,邊疆的老百姓在居延山(地名,在今天的甘肅境內)立石碑歌頌他。回到朝廷按照功勞受到封爵授勛,封賞的禮儀非常盛大,官職升為吏部侍郎,遷升為戶部尚書並兼任御史大夫,一時之間名望清高而尊重。

當時的宰相妒忌他,用流言飛語中傷他,被貶做端州刺史。三年後,應皇帝之命到皇帝身邊當常侍,沒多久,又當上了宰相。和宰相肖嵩、裴光庭共同執掌朝政大權十多年,高妙的謀略嚴謹的律令,每天接連發布,出謀劃策啟發皇帝,盧生被人們稱為賢相。同朝的官僚誣陷他和邊疆的將領勾結,圖謀不軌。皇帝下詔把他關進監獄。盧生對妻兒說:「我家在山東,有良田五頃,足以禦寒防飢,何苦求官受祿呢?如今落得如此地步,連當初的布衣生活也得不到了啊!」(於是)拿刀自殺抹脖子。他的妻子(趕緊)搶救,才沒有死。受牽連的人全都死了,只有盧生被宦官求情保住了性命,免了死罪,流放到驩州。幾年以後,皇帝知道他是冤枉的,又恢復了官職當了宰相,冊封為燕國公,特別受到恩寵。他生了幾個兒子:名叫儉、傳、位、倜、倚,都很有才能。他們所結的親都是名門望族。有孫子十多個。

後來盧生年紀漸漸衰老,多次要求告老辭官,都未允許。病了,皇帝身邊的宦官前來探病,接踵而至,名醫和上等的藥材,都是最好的。將要死了,上奏書說:「我本來是山東一般的儒生,以在田圃中勞作而自得其樂。偶爾遇上皇上的恩寵,得以名列官員的位置。承蒙皇帝過分特殊的嘉獎,得到特別的俸祿和太多的傢俬,出門擁有隆重的儀式,進朝當上了宰相的高職,與朝中內外(的皇親國戚)結交,錦繡人生多年。有負於皇帝的恩寵,對皇帝聖明的教化沒有什麼幫助。我不過是個小人卻居了聖賢的位置遺留不少禍害,深感如履薄冰誠惶誠恐,一天比一天擔心,不知不覺我已經老了。今年已經超過八十歲了,我的官位高到了三公的極點,命歲到頭了,筋骨形骸都老了,彌留之際身體沈重困頓,非常感謝皇上的無限聖明,白白辜負了皇帝的恩寵,永遠歌頌當今皇帝這年代。非常感激和留戀。(我)非常誠懇地奉上此表(書)陳述我的感謝。」皇帝下詔書說:「你以美好的德行,作我的首席輔佐,出可以作我的保障和護翼,入朝幫我實施和諧光明的朝政。平安繁盛二十四年,完全是靠你啊,你得的疾病,原以為馬上就可以痊癒。沒想到病久難治,(令我)非常擔心痛惜。現在命令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去你家探望,好好治療,為了我你要珍惜生命,還要心存希望,期望能夠痊癒。」當天晚上,盧生就死了。

盧生伸了個懶腰醒來,看見自己的身體還睡在旅舍之中,呂洞賓坐在自己身旁,店主蒸的黍還沒有熟,接觸到的東西跟原來一樣。盧生急切起來,說:「難道那是個夢嗎?」呂洞賓對盧生說:「人生所經歷的輝煌,不過如此啊。」盧生惆悵良久,謝道:「恩寵屈辱的人生,困窘通達的命運,獲得和喪失的道理,死亡和生命的情理,全知道了。這是先生你遏止我的慾念啊,我哪能不接受教誨啊!」一再磕頭拜謝而去。

從這個故事中,我們會得到以下的啟示:

一是時空中有時空。人的身體,只能生活在我們這個空間,只有在夢中,人的靈魂才能去到別的空間。

二是時空上有差異。人中的時空,只是黃梁未熟的一小會,在夢中卻已經過去了八十年。人以外的空間,看人生存的空間,是不是也有這樣大的差距呢?

三是感知上的平衡。雖然人中黃梁未熟的一小會,在夢中卻是八十年,人在夢中,卻感不到時間的快,也感不到空間的小。

四是夢中的不知覺。人在夢中,感覺不到是夢,只有從夢中醒來,人才會感覺到是夢。

五是夢中有夢。從夢中往夢中推:如果夢中生活了八十年,那麼,是不是八十年的夢中,也有白天、黑夜,夜裡也做過不少的夢。其中,夢中的夢中,也做過不少的夢?夢中的夢中的夢中也會有夢?

六是醒中知醒。往前推:人在夢中不知是夢,人在夢中夢的夢,也不知是夢。往後想:從夢中的夢中醒來方知夢中的夢是夢;從夢中醒來人才知道是夢;那麼,人死後,看人生的整個過程,是不是也是一場夢呢?是不是有一種如夢方醒的感覺呢?

七是死與夢的相互轉換。在夢中的死,是人中的醒與生;那麼,在人中的死,是不是人靈魂的醒與生呢?

人生如夢,不只是一種形容,更像是一種短暫看的真實、長遠看的大夢。願各位修行的人都能從各自的大夢中走出來,走向真實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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