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一個應該永遠銘記的日子(圖)
4月29日,一個應該永遠銘記的日子:1968年的4月29日,我們民族的英雄,最勇敢的女性林昭壯烈犧牲在上海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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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熟悉的朋友中就有這樣一位同志。這是一個勇敢純真的南國女性,名叫林昭。由於她不願意向風靡一時的現代迷信活動屈服,被關進了上海的監牢。但是,她堅持用記日記、寫血書等種種形式,表達自己對真理的堅強信念,心甘情願地戴著"頑固不化"的枷鎖,過早地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人民日報 1981.1.27
(今天是清明節,花了一下午時間整理了這些文字,謹以此獻給那些為自由歌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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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子--林昭
(根據記錄片《尋找林昭的靈魂》整理)
林昭(1932.12--1968.4.29)原名彭令昭,蘇州人。父親彭國彥早年留學英,1922年考入東南大學主修政治經濟,1926年畢業論文是《愛爾蘭自由邦憲法述評》,1928年9月在國民政府舉辦的第一屆縣長考試中獲第一名被任命為蘇州吳縣縣長,1960年在得知林昭被捕後自殺。母親許憲民系蘇州市民革委員、政協委員,早年參加共產黨,後又參加國民黨,抗日戰爭時期的巾幗英雄,偕同林昭一起坐過牢,後出任國大代表,大華報總經理,蘇福長途汽車公司董事長。在林昭遇難7年後死於上海外灘街頭,一說被人打死,一說暴病身亡。
林昭中學就讀於蘇州景海教會學校,並積極參加了共產黨組織。1949年6月因不聽母親讓她去美國留學的勸告與家庭決裂,後考入蘇南新聞專科學校。1954 年以江蘇省最優異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並在《紅樓》雜誌任詩歌編輯。50年代初曾參與農村的土改工作,對共產主義抱著熱忱的信仰,在給北大好友倪競雄的信中說:"我現在真是一無所求,連對家庭的感情也淡多了。我心中只有一顆紅心,我知道我在這裡,他(毛澤東)卻在北京或莫斯科,每一想起他,我便感到激動。"稱毛為父親。但很快對土改工作隊的歪風邪氣不滿。
1956年北大學生翻譯了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學生張元勛、瀋澤宜寫了長詩《是時候了》以大字報的形式張貼,由此揭開了"北大5·19"民主運動的序幕。但很快他們就被打成右派。林昭由此洞悉了"反右運動"的內幕。在批鬥張元勛的現場,她跳上桌子為其辯護,自稱昭即"刀在口上之日"。
林昭隨即也被打成右派。後被系主任羅列照顧安排在北京人民大學書報資料室勞改。其間結識另一右派份子甘粹(原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資料室主任)並相愛,完成長詩《海鷗之歌》和《普羅米修斯受難日》。但組織不允許他們結婚。後甘粹被發配新疆,勞改22年。
後又結識因讀了《海鷗之歌》慕名而來的張春元和顧雁(現中國科技大學物理系博導,原《星火》負責人),創辦《星火》刊物,公然提出要在中國建立一個和平、民主、自由的社會主義國家。
1960年10月,在天水參與《星火》地下刊物的右派份子和當地群眾30多人遭到捕殺,顧雁在上海被捕,判刑17年,關押20年;林昭在蘇州被捕,張春元逃脫,幾年後被捕並槍決,生前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1962年3月,林昭因在獄中病情嚴重,為誘捕張春元,被批准保外就醫。但林昭決意不走,她說,你們以為能把我保出來嗎?還是要進來何必多此一舉?不如把牢底坐穿。母親無奈只好令強壯勞力將她強行拖走。
出獄後回到蘇州老家後結識黃政,共同起草了改革方案,提出八項主張。因他們的活動早有人監視,於1962年12月再次被捕,黃政也隨之被捕,判刑15年。
1968年5月1日下午,警察來到上海林昭家人住處索要5分錢子彈費,家人始知她已於4月29日被秘密處決,年僅35歲。
林昭的加刑報告中罪名如下:
關押期間,林犯對自己所犯罪行不但拒不悔改,並在被剝奪紙筆的情況下用發卡、竹籤等物千百次地戳破皮肉用污血書寫了《靈耦絮語》、《基督還在世上》、《不是練習,也是練習》、《練習二》、《練習三》、《鮮花開放在悲壯的五月》、《囚室哀志》、《秋聲辭》、《自諫》、《血詩題衣》、《血衣題跋》等20餘萬字的文稿。包括詩歌、筆記、日記和血書,公開誣蔑社會主義制度是搶光每一個人作為人全部的一切的恐怖制度,是血腥的極權制度。她把自己說成是反對暴政的自由戰士和年青反抗者,對無產階級專政和各項政治運動進行了系統的極為惡毒的污蔑。
這在人類思想史上乃至人類歷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
我們永遠無法知曉林昭在獄中的種種細節,只有從她帶血的文字中感受她不屈的抗爭和曾經的痛苦磨難。
林昭的文字:
青少年時代,思想左傾那畢竟是一個認識問題,既然從那臭名遠揚的所謂反右運動以來,我已日益看穿了那偽善畫皮下猙獰的羅剎鬼臉,則我斷然不能容許自己墮落到甘為暴政奴才的地步。
--給《人民日報》的公開信
我經歷了地獄中最最恐怖最最血腥的地獄,我經歷了比死亡本身更千百倍的慘痛的死亡。
4月29日就要到了,那是一個應該永遠銘記
--林昭文稿
雙龍鏖戰玄間黃,冤恨兆元付大江。蹈海魯連今仍昔,橫槊阿瞞慨當慷。
只應社稷公黎庶,哪許山河私帝王?汗慚神州赤字血,枉言正道是滄桑。
--《血詩題衣》據毛澤東《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而作
附毛澤東《七律》: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每當想起那慘烈的1957年,我就會痛徹心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真的,甚至聽到看到或提到那個年份都會使我條件反射似的感到劇痛。這是一個染滿知識界和青年群之血淚的慘淡悲涼的年份。假如說在此之前處於暴政下的中國知識界還或多或少有一些正氣的流露,那麼在此之後確實是被摧殘殆盡了。
--林昭文稿
在暴風雨的夜裡,我懷念著你,窗外是夜,淋漓的雨滴,但是我的心啊,飛出去尋找你。
--歌曲《呼喚》(1958年作於北京)
每到我沉痛悲憤地想到那些自稱為鎮壓機關或鎮壓工具的東西正在怎樣的作惡,而人們,特別是我們同時代的人,中國的青春代在這條叫專政的大毒蛇的鎖鏈之下怎樣的受難,想到這荒謬的情況的延續,是如何斷送著民族的正氣和增長著人類的不安,更如何玷污著祖國的名字,而加劇著時代的動盪,這個年青人還能不急躁嗎?
--林昭文稿
長期以來當然是為了更有利於維護你們的極權統治與愚民政策,也是出於嚴重的封建唯心思想和盲目的偶像崇拜雙重影響下的深刻奴性,你們把毛澤東當作披著洋袍的"真命天子",竭盡一切努力在黨內外將他神化,運用了一切美好詞藻的總匯與正確概念的集合把他裝扮成獨一無二的偶像,扶植人們對他的個人迷信。
--給《人民日報》的公開信
誠然我們不惜犧牲甚至不避流血,可是像這樣一種自由的生活到底能不能以血洗的辦法使它在血泊中建立起來呢?中國人的血歷來不是流得太少而是太多。即使在中國這麼一片深厚的中世紀遺址之上,政治鬥爭是不是也有可能以一種比較文明的形式去進行而不必訴諸流血呢?
光是鐐銬一事,人們就不知玩出了多少花樣來,一副反銬,兩副反銬,時而平行時而交叉,最最慘無人道酷無人理的是無論在我絕食中,在我胃炎發病疼得死去活來時,乃至在婦女生理特殊的情況下,不僅從來未為我解除過鐐銬甚至從來沒有減輕比如兩副鐐銬中暫時除掉一副。
這怎麼不是血呢?陰險地利用著我們的天真、幼稚、正直,利用著我們單純善良的心與熱烈激昂的氣質,欲以煽動加以驅使,而當我們比較成長了一些,開始警覺到現實的荒謬、殘酷,開始要求我們應有的民主權利時,就遭到了空前未有的慘毒無已的迫害、折磨和鎮壓。這怎麼不是血呢?我們的青春、愛情、友誼、學業、事業、抱負、理想、幸福、自由,我們之生活的一切,這人的一切,幾乎被摧殘殆盡地葬送在這污穢罪惡極權制度的恐怖統治之下,這怎麼不是血呢?
--林昭文稿
不不,上帝不會讓我瘋的,在生一日,他必須保存我的理智與同保存我的記憶,但在如此固執而更陰險的無休止的糾纏與逼迫之下,我幾乎真的要瘋了,上帝,上帝,幫助我吧。我要被逼瘋了,可是我不能瘋,我也不願意瘋呀......
--獄中壁上血書
四月十二日--沉埋在塵灰中的日期
三十七年前的血誰復記憶?
死者已矣,後人作家祭,
但此一腔血淚,
舅舅啊,甥女在紅色的牢獄中哭您,
我知道您,在國際歌的旋律裡,
教我的是媽,教媽的是您
假如您知道,您為之犧牲的億萬同胞,
而今卻只是不自由的罪人和飢餓的奴隸。
--1964年4月12日悼念舅舅許金元(中共江蘇省青年部長,1927年被蔣介石殺害於南京)
林昭確定了實行私人辦廠的經濟路線,妄圖收羅各地的右派份子,在我國實行資本主義復辟。注曰:正確地說,是計畫集合昔日中國大陸民主抗暴運動的積極份子,在這古老而深厚的中世紀遺址上掀起強有力的劃時代的文藝複習--人性解放運動。
--1964年12月接到監獄起訴書後作了3739字的評注與批判
生命似佳樹,愛情若麗花,自由昭臨處,欣欣迎日華。
生命巍然在,愛情永無休,願殉自由死,終不甘為囚。
-一一次絕食後於獄中壁上血書
我默默摳著牆上的血點,只有想到那麼遙遠而有那麼切近的慈悲公義的上帝時,我才找到要說的話,這個滿腹委屈的孤憤孩子無聲地禱告過,天父啊,我不管了,邪心不死的惡鬼這麼欺負人,我不管了,我什麼都不管他們了。
--一次被女獄警毒打後書
昨天,你們,那所謂的偽法院,假借和盜用法律的名義,非法判處我徒刑20年,這是一個極其骯髒極其可恥的判決,但它確實也夠使我引為叛逆者無上光榮的,它證明著作為一名自由戰士的林昭--吾志、清操、大節、正氣、公我必勝,自由萬歲!
--1965年5曰31日,上海靜安區人民法院判處林昭20年,接到判決書後林昭刺破手指當即在判決書的背面寫下了判決後的申明
作為一個人,我為自己完整、正直而乾淨的生存權利而鬥爭那是永遠無可非議的,作為基督徒,我的生命屬於我的上帝,我的信仰。為著堅持我的道路或者說我的路線--上帝僕人的路線,基督政治的路線,這個年輕人首先在自己的身心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是為你們索取的,卻又是為你們付出的。先生們,人性,這就是人性。為什麼我要懷抱著以至對你們懷抱著一份人性和這麼一份人心呢?歸根到底,又不過是本著天父所賦予的惻隱、悲憫與良知,在接觸你們最最陰暗,最最可怕、最最血腥的權力中樞,罪惡核心的過程中,我仍然察見到還不完全忽略你們身上偶然有機會顯露出的人性的閃光。從而察見到你們心靈深處還多少保有未泯滅的人性。在那個時候,我更加悲痛地哭了。
--獄中血書
友人回憶
瀋澤宜(現湖州師範學院文學院教授,北大時曾追求過林昭。)
打成右派期間,我在北大附近的一個小餐館吃早餐時碰見過她,我感覺她比以前更加聖潔,臉色蒼白,嚴肅。那是因為她經歷了所謂"陽謀",所謂"引蛇出洞",那種內心的創傷。我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萬沒想到那就是永別。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會想起山那邊的一盞燈,在冷霧淒迷的夜晚,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央,孤地地,美麗地,凜然不可侵犯地亮著,以她的光,儘可能遠地摒棄著黑暗。
北大同學
58年"除四害",林昭打了一天蚊子,她說她心裏暗自發笑,笑這個瘋了的黨。她的這個思想我們是沒有的,至少那時是沒有的。
張 玲(作家,英文翻譯家,北大同學)
她是典型的蘇州人,兩條辮子從前面挂下來。穿一件白襯衣,工裝褲,胸前一個布兜。有林妹妹的氣質,我們都叫她"林姑娘"。
張元勛(北大5·19事件發起人,後被判刑七年,出獄後凜然忘死以未婚夫的名義去看望監獄中的林昭。)
她三分之一的頭髮都白了,穿一件破舊的白襯衣,當時是5月份,頭髮很長,頭上頂一條手絹,上面用血寫一個"冤"字,手上抱個舊布包,見到我時嫣然一笑,很從容。拿起我帶的蛋糕說,我請你。還和獄警要水喝。托我照顧她的母親和弟妹,這時開始哭。臨走時打開破布包,送給我一隻帆船。
李雪琴(北大物理系同學)
她和我們不同,我們是農村出來的,當時比較懵懂。而她代表的是中國先進的資產階級,這場無產階級革命她不能接受。她把漂亮衣服借給我穿,她的衣服是送到洗染店洗的,有精美的紀念冊,有人給她題詞,完全是一個俄羅斯貴婦的生活。但她所代表的資產階級的民主自由的反抗在當時必將遭到滅頂之災,是注定無法成功的。
顧 雁(當時同辦《星火》的戰友)
犧牲是預料中的事,但總要有人出來說話,如果一個民族沒有一個人出來,這個民族就沒有希望了。
學人評價
錢理群(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她抱著理想來參加這個組織,她為了組織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但她有良心,這個基本的良心就是要反對暴政和奴役,包括對她的奴役。這就構成了良心和組織性的矛盾。57年反右以後她有個根本的變化,即對這個政權基本立場的變化,她以前是承認它,擁護它,在這個前提下提出批評。後來她發現她面對的不是一個個人,而是整個制度的問題,這時她的思想有了質的飛躍,那就是反抗極權。這一步不是很多人都能邁出來的。
她自稱是奉著十字架作戰的自由志士,她對自由有一種解釋,她說,自由是一個完整而不可分割的整體,只要還有人被奴役,生活中就不可能有真實而完滿的自由。這是在中國近50年的歷史上,這樣明確地定義自由的一個建樹,除了被奴役者不得自由,即使奴役他人者也同樣不得自由。她一再反省自己是堅定而幼稚的,她反省自己幼稚的時候已經開始意識到青春激情有可能被利用的危險,所以她由此提出一個命題--當我們深受暴政的奴役不願作奴隸的同時,我們自身作為反抗者,不能建立新的形式的奴隸制度。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我們的歷史教訓正好出在這裡。
摩 羅(民間思想家)
林昭沒有侷限於馬克思主義資源,而是找到了西方傳統中更加深遠的資源--基督教資源。一旦有了這樣的資源以後,她的心就和上帝之愛連接起來了。"苦難"是她詩歌中出現頻率比較高的一個詞,她用上帝的聖愛來看我們,感到大地上有很多苦難。她有一種非常深厚和寬廣的愛心。甚至對她所批判和反抗的對象,也是帶著那種愛心,帶著那種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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