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人民內部矛盾"新解

2009-04-17 20:57 作者:寒山

"什麽是人民內部矛盾呢？就是可以用人民幣解決的矛盾"。這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丶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2007年對一個巡視廣東的中央領導人匯報時說的話。

眾所周知，"人民內部矛盾"是"毛澤東思想"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一個主要內容，至今仍然被列為毛的一大歷史功績並成為中共意識形態話語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和文革前出籠的"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和文革中泡製的"全面專政"論相比，這個"理論"似乎多少還有一點"理論"成分，至少有那麽一篇像樣的文章放在那兒，而不只是幾段語錄。

但站在今天建立法制國家的高度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其實是對依法治國這個現代國家概念的全面拒絕:它用"人民"而非"公民"定義社會成員，用"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取代合法和違法的界限。是否屬於"人民"，是"內部"還是"敵我"，根本是政治概念而非法律範疇，完全沒有一個清楚的界定，純粹由掌權者根據政治需要說了算。

正因為如此，在所有重大歷史關頭，所謂"人民內部矛盾"從來就沒有被"正確處理"過，從毛澤東在發表了這篇文章後幾個月就發動的反右一直到兩次天安門事件和法輪功都是如此。其實，不要說"人民內部矛盾"，就連"黨內矛盾"也難得有過"正確處理"，從毛澤東和劉少奇丶林彪的矛盾到鄧小平和趙紫陽的矛盾就是例證。因此，所謂"正確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實際上一言成讖:正因為把社會問題作了這樣的劃分才導致了無數政治迫害。

那麽，張德江對"人民內部矛盾"的新解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根據當時在場的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於建嶸先生介紹，這句話是有背景的，它的上半句是:"我們廣東現在發生工人和農民的問題，但這些問題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這就是說，工人請願也好，農民鬧事也罷，所有這些群體事件都不是大問題，用一點錢都是可以打發的，而廣東並不缺錢。

可以想像，作為地方大員向中央領導匯報，張德江當然盡量要把他治下的廣東出現的問題大事化小。張德江沒有把"海外敵對勢力"的插手搬出來為他治下出現的問題開脫，或許在場的雙方都明白那些話都是專門提供給公開報刊的。但在另一方面，張德江在把問題非政治化上做得也太離譜，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把社會矛盾的產生和解決都歸於一個錢字。如果他是以此搪塞，心裏還是比誰都清楚，那說明官場上下相互欺騙到了多麽可怕的地步；而如果他真的以為這些問題都是錢可以解決的，那麽又說明官場的糊塗丶顢頇和市儈氣的無可救藥。無論在哪個意義上，這種對"人民內部矛盾"的新解都告訴人們中共的社會治理危機已經嚴重到了什麽地步。

這段關於"人民內部矛盾"的新解的披露也是有背景的。4月初中國政法大學和一些單位聯合舉辦了"社會敵意事件與調控"討論會。在這次會議上，中國政法大學一位教授提出了"社會敵意事件"這一概念，並認為瓮安事件丶德江舞龍丶學生聚會丶楊佳這些事件都是"社會敵意事件"。這又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概念。於建嶸先生感覺到了這個危險，於是引用了張德江對人民內部矛盾的"新解"，要那些自己手上沒有"刀把子"卻時刻不忘提醒官方不要荒廢了專政機器的所謂"學者"注意，中共高層並不見得領他們的情，像張德江這樣的封疆大吏就是如此。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