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西漢書】(卷三):楚霸王滅秦(三)
秦二世三年,羽遣將卒二萬渡河,浩浩蕩蕩,船渡北岸,即扎陋營,埋鍋造食,待三軍食畢,令士南渡,所住軍舍,盡皆燒燬,制食釜甑,悉數擊破,破釜沉舟,僅留三日之糧。眾皆嗟嘆孤疑,皆不知其用意。頃刻,羽親至軍前,厲聲喝道:「秦滅六國,楚最無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今日之役,有進無退,楚勝則天下安,秦勝則天下危,大業成敗,在此一舉,破釜沉舟,有進無退,以示必勝之志。生死有命,敗亦無憾,凡將校士卒,心懷遲疑者,且視吾如何臨敵,若羽退卻半步,甘受千刀誅!公等楚之壯士,非常之時,奮力向前,不容後退,鼓鳴猛進,鳴金方止,一鼓作氣,共誅暴秦!」眾將聞言,皆為動容,無不懷必勝之心,齊喊: 「吾等意堅,決不後退!」羽大喜,遂引軍起程。
及近秦軍甬道,羽威風凜凜,高懸金槊,頓時鴉雀無聲,颳風陣陣,楚旗獵獵,待槊下揮,鼓將轟然擊鼓,鏗鏘有力,聲震肺腑,似有排山倒海之勢,眾軍如得定心丸,振奮踴躍,蓄勢待發,霎時,羽暗惡叱吒,躍馬馳騁,千軍萬馬,隨勢出動。
秦將王離,見楚軍排山倒海之勢,慌忙佈陣,然楚將楚兵,奮擁入陣,羽亦躍馬當前,舉槊一揚,戳人馬無數,步步進逼,余外將士,亦越戰越勇,各國援軍,皆踞壁觀戰,莫敢縱兵。離三進三卻,直奔回營,章邯見離敗,親至援應,然楚軍一以當十,呼聲動天,無一還心,諸侯軍無不惴恐,不寒自栗。見邯九戰九敗,折兵三十萬,諸侯乃陸續趨集,願共赴擊邯。
羽勢益震,邯兵遠遁,范增諫曰:「章邯遠遁,諸侯順附,天人響應,何追窮寇?」羽曰:「謹如先生所教。」遂屯兵漳南。時趙高專權,內外矇蔽,尋事問罪,邯聞之大驚曰:「內有權姦,外有勁敵,兩難之地,如何區處?」欲降,但恐自陷,羽聞之壯曰:「大丈夫一言,重如泰山,欲殺章邯,豈無別計?苟誘而殺,不亦自塞賢路?」又折箭為誓。邯大喜,領眾秦將赴楚寨,見羽流涕,為言趙高,羽遂立邯為雍王,置楚軍中。 然諸侯多折辱秦吏卒,以報舊仇,秦吏小卒竊言以謀,諸侯微聞,遂告項羽,皆以惡言,謂心不服則事必危,不如擊殺,是夜楚軍夜坑秦卒二十餘萬。
此時秦臣趙高擅弒二世,立二世侄子嬰為王,上過尊位,君臣嫌隙,如口中銜物,強梗難合,子嬰即位,立誅趙高。八月,故物畢成,劉邦入關,兵距嶢關,邦欲擊,張良曰:秦兵尚強,宜遣人益張旗幟於山,是為疑兵,酈食其往說秦將,陷以重利,待其不備而襲。秦將果欲連和,邦欲許,良又曰:「獨其將欲叛,恐眾 卒不從,應趁勢擊之」,遂引兵攻打,十月,井宿五星連珠,邦軍至霸上,大敗秦兵,子嬰素車白馬以降。邦西入咸陽,諸將皆爭金帛財物,各自分用,獨蕭何入 內,一無所取,收秦御史律令之藏書,閑暇檢看,得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
邦與諸將入宮,見宮殿壯麗,重樓玉宇,美姬千數,大喜萬分,緩步移入,目瞪心馳,謂眾將曰:「秦之富貴,亦至此乎!我就居此,以安人心,庶使諸侯無相爭奪。」蕭何即諫:「奢麗之物,秦之所以亡,沛公何用?當急還軍灞,毋留宮中。」弗聽,張良復諫:「秦惟無道,主公乃得,今天下未定,諸侯初入咸陽難以相容,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願公聽之!」邦手捧狗馬重寶,把玩再三。樊噲咆曰:「諸君所言甚是,待得天下,應有盡有,小不忍則亂大謀!」邦聞之,心雖不悅,忍封府庫,重鎖宮門,還軍灞上,以待諸侯。
蕭何進言:「民苦秦苛法久矣,主公可改,以恤百性,則秦民皆服,天下可治。」邦納,次日與民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秦民大喜,爭獻酒食享勞三軍,邦再從何言,不受,謂眾民曰:「倉粟頗多,不欲費民。」眾民更喜,惟恐劉邦不為秦王。
十二月,項羽率兵關中,關門緊閉,列卒守城,旗幟字劉,羽心中頓驚,仰呼守卒欲入,卒答:「沛公有命,無論何軍,不可有入!」食頃,羽殺散守兵,即入關,紮營鴻門。邦從將曹無傷言羽曰:「劉邦欲王,且令子嬰為相。」羽怒,范增進言:「劉邦昔貪財戀色,而今入關,財物無取,婦女無幸,其志不小,當急擊勿失。」
向晚,張良忽覺坐立難安,出帳透氣,偶觀天色,忽見東南隅上生起一縷殺氣,十分利害,然蘊藏慶雲,似有救處。項羽叔父項伯,欲活張良,夜馳快馬,具告其實,良大喜,此即慶雲之兆,乃與伯俱告劉邦,反遣伯講和。范增乃進言項羽:「吾有三計:未入席時,公即責入關三罪,如不能答,斬之,此為上計;如公不欲自行,可令帳下埋伏百餘人,入席後,某舉佩玉以為號,公即喚兵殺之,此為中計;如二計不成,勸沛公大醉,酒後失禮,因而殺之,此為下計。依此三計,必誅矣!」羽拒曰:「大丈夫坦坦蕩蕩,無須此計。」
次日,劉邦從百餘騎,驅之鴻門,見謝項羽,邦等入營,見甲士環列,戈戟森嚴,殺氣陣陣,不 由忐忑不安,獨張良神色自若,寬曰:「吉人天相,泰然處之。」邦身入虎口,格外謙恭,竟禮拜羽道:「未知將軍入關,致失迎謁,今特謝罪。」羽冷笑曰:「何罪之有?」邦道:「將軍不先示何時入關,邦如何得?僅派兵守關,嚴備盜賊。今幸見將軍,得明心跡,尚復何恨?惟小人進讒,使將軍與邦有隙,但求明察!」項羽出身貴族,胸無城府,亦喜奉承,聞言句句有理,反自覺薄情,錯恨劉邦,遂和顏直告:「因曹無傷使人來說,否則羽何至如此!」邦婉言申辯,羽躁釋矜乎,急請入座。
劉邦素來善飲,此時提心吊膽,羽卻真情相勸,杯觥交錯,范增屢舉玉玦,目示項羽,一連三次,羽全然不睬,增託詞急出,張良視之。增出召項莊,私語:「我主外似剛強,內實仁柔,汝以劍舞,刺殺沛公,我輩才得安枕!」項莊聽罷,遂闖至筵前,大呼:「舞劍一回,聊助雅興。」羽不察,任莊自舞。莊執劍在手,往來盤旋,所執劍鋒,近向劉邦,張良顧視項伯,伯知良意,起座曰:「對舞方佳。」即拔劍出鞘,與莊並舞,邦面白驚慌,未幾,良託故出帳,僅見樊噲,語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噲怒發上衝,嗔目欲裂,躍曰:「待我入救!」竟撞推硬闖,直至入帳,項莊項伯,霎時停劍呆望,帳內鴉雀無聲。羽驚問:「汝乃何人?」噲正欲答,張良搶步代道:「參乘樊噲。」羽隨口讚道:「好一壯士!」賜酒、彘,劉邦見狀徐起,偽說如廁,得脫此難,范增計皆失敗,甚是惱恨。
劉邦幸還,立誅曹無傷。懷王詔告,先入關中者王,即當如約。羽憤曰:「懷王乃項家立,暴秦亦為吾所平,緣何處處受制?」乃遵楚懷王為義帝,又復令從將擊殺之,自立為楚霸王,彭城為都,自居共主,分封諸侯,凡六國之後、亡秦有功者,皆得封賞。范增暗思:「巴、蜀道險,山川險阻,地方艱苦,亦為關中地;另封三將為秦王,阻漢中路,使他南無所進,東無所歸,老死漢中,雖為加封,實是左遷。」乃速建霸王分封劉邦為漢王,霸王聞之,隨即傳令封,然增忽思,劉季火命,旗幟尚赤,今居漢中,西方金地,金弱遇火,必見銷熔,懼惱不已,急曰當改,羽曰:「封詔已出。」增曰:「明日且問漢王從否?若言不從,陛下即斬,以除此患。」次日,漢王等見霸王,禮畢,只見霸王問曰:「吾封漢王關中,汝欲從否?」漢王諂曰:「食君之祿,命懸於君,譬如馬也,鞭之則行,攬轡則止。」霸王笑曰:「卿善喻矣!」遂無殺漢王之意。
然諸侯皆以為分封不公,逐一起反,霸王皆親自殲討,唯漢王與隨將聽遣西行之際,張良暫辭東行,輒燒棧道,諸將怨嚎:「燒絕棧道,不得東歸!」漢王亦怨曰: 「何日修起棧道?」蕭何附王耳曰:「明燒棧道,視無東意,霸王、三秦高枕,亦安人心於漢中,何故怨罵?」漢王喜而威曰:「吾亦知矣,戲言以瞞!」數日,漢王即位,積聚糧草,心無旁鶩。時張良投宿項伯,閑行書堂,一策忽落,張良拾揭,見策語言超眾,立意深遠,既驚又喜,驚恐霸王任用此人,喜其得見此奇特士,若為漢帥,漢業必興,霸王終可休矣,遂出咸陽尋此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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