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五十九年一月二日，也即公元二零零八年一月二日，就是工商銀行同時在香港大陸上市一週年後，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薪酬改革悄然落地了。
我獲息的當晚，遙望北天，夜不能寐。於是乎，獨自一人徘徊在街頭，任憑寒冷的夜風排遣著我的彷徨。同事電話中問我道："你可曾為薪酬落地寫點什麼沒有？"我說"沒有"。同事就正告我："還是寫一點罷，工行薪酬改革歷來就為廣大員工所關心，現在這麼悄悄落地，自然不能只有股長以上‘高管'暗自歡呼，員工也要有主人翁精神之表現！"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接觸的改革，大概是因為往往改壞居多之故吧，行情一向就甚為寥落，應者呢，往往門可羅雀。然而在這樣的悲觀失望中，毅然看好薪酬改革的竟有工行全體底層員工。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這雖然於薪酬改革毫無補救，但在薪酬落地後，"詛咒"，便可以如西裡西亞的紡織工人一般，織他們的盧布，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卻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夠相信真有所謂的安慰，--但是，現在，卻只能如此而已。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我只覺得所住的並非人間。
一百多倍的薪酬差異，徜徉在我的面前，使我目瞪口呆，艱於呼吸視聽，哪裡還能有什麼言語？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而此前此後中國工商銀行高管們的陰險論調，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我將深味這些高管們的最後的瘋狂；以我的最大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它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苟且偷生最底層員工的菲薄的祭品，奉獻於苟延殘喘的高管們即將的靈前。
二
真的高管，敢於直面良心的缺失，敢於劫貧濟富。這是怎樣的高薪者和瘋狂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高管設計，以改革的名義，來掩飾打劫，僅使留下微微的哭聲和無恥的成功。在這微微的哭聲和無恥的成功中，又逼員工暫得偷生，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我們還在這樣的世上活著；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
2008年也剛剛有三天，拳頭作為救世主快要降臨了罷，我正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
三
在中國工商銀行所有的所謂改革之中，薪酬改革是員工最關心的。最關心雲者，我向來這樣想，這樣說，現在卻覺得有些無奈和自作多情了，我應該對薪酬改革奉獻我的悲哀與憤怒。她不是"苟活到現在的我"所能夠的關心，是為了拉大差距建設和諧中國而出的最無恥的中國特色伎倆。
薪酬改革第一次為我所聞，是在幾年前朱鎔基先生做國朝總理，推出幾項改革措施的時候。其中的一項就是薪酬改革（那時叫工資改革）；但是我不清楚。直到後來，也許已經是有人率領中國男女精英惡將，強拉出"二八定律"之後了，才有人指著一項改革告訴我，說：這就是薪酬改革。而後便是中國銀行的薪酬改革惡案落地，其時我才能將名義和實際聯合起來，心中卻暗自詫異。我平素想，能夠不為弱勢所屈，反抗一廣有羽翼的群眾的改革，無論如何，總該是有些面目猙獰的，但薪酬改革卻常常"微笑"著，姿態很誘人。待到工商銀行同時著陸於香港和大陸之後，薪酬改革又開始忽悠了，於是聽到薪酬改革的回數就較多了，但也還是天真地認為，薪酬改革是不錯的，於員工可能很有好處。待到大會小會都要員工正確看待、對待薪酬改革，現在的當權者以為責任已盡，薪酬悄然落地，黯然至於泣下。此後似乎就不再樂觀和認同這種薪酬改革。總之，在我自今及以後的記憶上，只能是無窮無盡的對工商銀行薪酬改革的憎恨了。
四
我是公元二○○八年一月三日下午，收到單位發給五毫寬保密工資條的時候，才真切的感受到薪酬改革的玄妙，與此同時，上級行對此發了個所謂的通知。通知云： "根據人力資源提升的要求，現將我行員工崗位工資等級檔次向員工反饋，員工工資等級檔次嚴格實行逐級反饋，按照個人收入嚴格保密的原則，人力資源部門、相關部門責任人以及員工個人均須承擔薪酬保密的責任，不得將個人薪酬信息透露給其他員工。對信息的反饋要外鬆內緊，等等"。
憤怒使我沒能繼續看完這個噩信：薪酬竟然這麼低，薪酬差距竟然這麼大，二個一般員工的薪酬竟當不了一個股長的薪酬。高低差距百倍。所謂"以崗定薪"，其實是以位定薪；而位呢？完全是"公僕"即所謂的高管給的。而就這樣，薪酬改革竟然如私生子悄悄墜地，不然又為何要保密呢？但我對於這些噩耗，竟至於頗為懷疑。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工行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凶殘到這地步。況且始終性感誘人的薪酬改革，更何至於無端讓員工喋血呢？偏離公平已然是事實了，作證的便是高管的說教和恫嚇。還有證據，是憤怒之後心情沮喪的員工，而且又證明著員工不但是毫無或者無法反抗，簡直是"享受"強姦，因為員工還要發出偽快樂的呻吟聲。但工商銀行就有等級高手，對秘密薪酬落地裝聾作啞！但接著就有流言，在網站上說薪酬改革是和諧的。但當即就有規定，說薪酬要保密，不得互相打聽，違者嚴肅處理。
慘像，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而規定呢，則使我戰戰兢兢了。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如果是正大光明的話，薪酬改革又何須這樣鬼鬼祟祟？每個月發工資對不對都不知道，這工作還有什麼幹頭？現在，我終於懂得衰亡工行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五
但是，我還有要說的話。我沒有親聞；聽說，薪酬改革，那時是員工欣然贊成的。自然，薪酬改革而已，稍有人心者，誰也不會料到有這樣的下場。但竟在中行發生之後，又在工行重演了。美其名曰拉開薪酬差距，根本不考慮工齡的長短，一味強調職務的比重，如此無疑是為腐敗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誘使人們向"高管看齊"。這些，已是致命的創傷，只是沒有罷工，卻是令人泣血。員工想反對薪酬改革，但卻不讓說出口，不讓申訴，只能逆來順受。但有人還敢去反抗，解除勞動合同和待崗就是他們未來遭受的打擊。於是乎，員工的哀號淹沒在高管的燈紅酒綠和歌舞昇平中了。
盼望已久的薪酬改革確是落地了，這是真的，有白紙黑字的通知為證；溫順而吃苦聽話的員工也無言了，有他們欲生無法、欲死不能的現狀為證；過去的事實、目前的現狀、今後的前景注定了苟活於"精蠅"人所發明的秘密薪酬改革中的普通員工們是不會帶走"一片雲彩"的。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的偉大呵！工商銀行高管搶劫員工的豐功偉績，網站裡愚弄大眾的宣傳，不幸全被薪酬落地戳穿了。但是工行的吃人者卻居然昂起頭來，不知道個個臉上有著血污；但是工行的員工卻只能低下頭來，不知道個個明天命運何如......
六
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沉默的大多數員工，在工行是不算什麼的，至多，不過供鼓吹二八定律的人士以理論的佐證，或者給貪得無厭的高管作"高薪"的陪襯。至於此外的深的意義，我總覺得很寥寥，因為員工實在是拗不過貪婪高管的權勢。工行高薪的歷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果卻只是一小塊，但一小塊是供高薪階層享用的，員工只有腐爛成煤的份兒；而中國的高薪前行的歷史, 正如茅坑的石頭，當時用大量的犧牲，即便大眾如何呼籲和不滿，也不能搖動一點點，但既得利益者是不為所動的，更何況是和諧社會，陳勝吳廣沒有也無法出現。難道真要熬到形成"振臂野呼，天下大亂"的局面嗎？既然有了先例了，當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浸漬了工行之外的其他行業,鼓舞當權者；幫凶，當權者的心，隨著時光流駛，形成潮流，也會在其他的行業裡產生拉大差距的薪酬改革。詩人說過， "和諧誠可貴，良心價更高，若為高薪故，二者皆可拋。 " 倘若如此，這社會也就離"和諧"不遠了。
七
我已經說過：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工行高管的，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於我的意外。一是工行高管竟會這樣地凶狠貪婪；一是網站竟至如此之下劣矇騙；一是反抗力量竟至如此之鴉雀無聲；一是工行員工遭遇搶劫強姦竟能如是之從容和配合。我目睹工行高管的辦事，是始於若干年前的，竟然是少數，但看那心狠手辣，殘酷無情毫無人性的作法，曾經屢次為之驚嘆!至於這一回在薪酬改革中的雷厲風行， 雖犧牲員工不恤的事實，則更足為我國建設和諧社會提供典範;而目睹工行員工的做事，則亦是始於若干年前的。雖然是多數，但看那兢兢業業，吃苦耐勞的氣概，曾經屢次為之感嘆。至於這一回在薪酬改革中無聲無息，雖殞身不恤的事實，則更足為工行員工的忍耐，雖遭搶劫強姦，壓抑至數十年，而終於有了消亡的明證了。倘要尋求這一次薪酬落地對於將來的意義，意義就在此罷。當權者在鮮紅的血色中，會清晰看見明確的誘人希望；真的當權者，將更奮然而前行, 將堅持到一呼即亂的出現!嗚呼，我說不出話，但以此紀念薪酬落地！
一月三日
（以紀念中行薪酬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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