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庸：評170位毛派萬言書

2007-10-06 23:22 作者:吳庸

----一群遺老的「繼續革命論」

中共十七大前夕，毛派紛紛上書中央。7月12日馬賓等17人上書，7月15日楊白冰、遲浩田、張震等28人上書，9月17日又有李成瑞等170人「獻言中共十七大」。170人中不少是中共資深人士，資歷對他們來說是身份和地位的證明，由此表示說話的價值，所以你會看到「某某，正部級，蔡和森、向警予之女婿」 之類的簡介；還有27位中央黨校教授，類似廟裡27尊姿態各異的羅漢，他們是為這篇萬言書的馬列原則助威的。

170人萬言書的主旨，一言以蔽之：恢復毛時代的「以階級鬥爭為綱」，要求以「四項基本原則」統攝全局，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繼續革命論」就是為文革招魂，呼籲重新回到製造中華民族浩劫的時代。在他們看來，文革10年「是新中國前三十年發展的最高潮，是新中國最輝煌的亮點」（李德勝，旗幟網04.9.20），林彪摔死後毛採取的措施「是對文化大革命的理論和實踐的深化，而且是毛澤東晚年思想最光華的部分」（蕭言，主人翁網04.9.3）。如此吹捧文革，表明他們是思想最保守、最落伍的群體，其政治主張是開倒車，將車倒向深淵。不錯，他們的建言確實抓到當前社會某些黑暗面，比如「權錢交易，官商勾結」，「貧富懸殊，兩極分化」，「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嚴重」，「對外貿易依存度過高、國內消費過低和對外技術的依存性過高、自主創新能力過低」等等，但他們舉出這些只是論證必須回到毛時代的陪襯。在他們心目中，只有毛時代是大陸中國的「大救星」，必須立即克隆。

毛派有老一代與新一代之分，雖然二者的總目標是一致的。新一代的思維不固執於一點，不是一根筋，往往有新的探索。比如那位以敢想敢說著稱的毛繼東（今年64歲）要求允許黨內派別公開活動直到分裂出去成立新黨，要求「黨的各級幹部由基層選舉的代表中逐級產生」、「黨的代表和各級幹部可以競選」，要求成立「組織自定，經費自籌，行動自主，責任自負」的中國共產黨民主監督會，要求「重新、全面、正確地評價1989年社會運動，在堅決反對當時確實存在的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同時，也明確肯定當時確實存在的人民民主革命運動」。這些思想的大膽性反襯出老一代毛派確實過於執著陳腐的老八股了。他們不僅遠遠落在時代後面，而且落在毛派新一代後面。對此，他們毫無自覺，自以為抱定的老八股是什麼金韜玉略，一有機會就拿出來推銷：「共提出26條具體建議，敬請研究採納」──呵呵，只可惜行頭未換，依然是瓜皮小帽，長袍馬褂，長辮垂臀，雙手抱拳，一群舊時代遺老！

姓社姓資的痴心妄想

毛派傾心於「公有制為主體」、「國有經濟的主導地位」，他們密切注意這兩項指標的變動情況。1978年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是91.8％，較這個指標稍有下降，他們便叫喊：姓社姓資？姓公姓私？擺出「社會主義保護神」的姿態，頗有人被其迷惑。殊不知，他們從不考慮國有企業投入大、產出小、虧損日益嚴重、財政無力負擔的現實。1995年對32.5萬戶國有企業清產核資，證實佔用資產51920億元，負債51762億元，即國有企業資產已被耗光。（人民日報1996年5月6日2版）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對國有經濟進行必要調整，毛派就跳出來質問：姓社姓資？姓公姓私？試問：這是在保護「社會主義」，還是在販賣無知、愚蠢，肆意賣弄、搗亂？

熱衷於姓公，必然冷淡姓私，仇恨私有。他們攻擊國務院發布的《關於鼓勵支持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干意見》，指責這項政策「違背了鞏固人民主專政的要求」（奇怪的邏輯！），還攻擊「國退民進」的部署，驚呼「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將被挖空」，「幾千萬革命烈士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人民江山將在紅旗招展之下悄然變色」。這種虛張聲勢的詐唬表示他們連「攥成拳頭才有力」這個淺顯的道理也不懂。在製造「國退民進」將挖空「基礎」、令江山「變色」的莫須有罪名的同時，卻無視就在他們身邊悄然矗立的龐大的國有壟斷企業，這些企業因壟斷而劫取的特殊利潤正育肥壓在百姓頭上的特殊利益集團。毛派對這樣的嚴重現實毫無反響，可見，他們顢頇的頭腦已失去敏銳感知變化著的社會進程的能力。

170人萬言書還建議對私營企業實行限制和改造政策，包括停止私營企業向新的領域擴展，由國家參股、工人持股使之逐步轉向股份合作制。這裡，不妨回憶一下1956年實行社會主義改造時私營企業的情況。那時私企只有16萬戶，雇工250萬，資本24億元。到2005年，私營企業達到430萬戶，雇工4715萬，資本61331億元。前後50年，幾經曲折，資本主義經濟實力終於幾十倍、幾百倍地增長起來。萬言書作者計算，2006年全國GDP中公有制經濟與私有制經濟所佔比重分別為37％與63％。他們承認：「這說明私有制經濟已經取代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公有制為主體的格局怎麼會發生逆「社會主義潮流」的變動而引起突變呢？老實說，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是不可阻擋的。毛派諸公不可能懂得這個「不可阻擋」的道理。1949年後，他們用槍桿子把中國80％的資本主義即官僚資本主義剝奪後，剩下一小塊只有16萬戶、24億元資本的私營企業殘留下來，他們不歇心，匆匆忙忙在1956年予以掐滅。這樣干的依據是什麼？馬克思主義的哪一條、哪一款允許他們這樣做？要知道，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的是：「勞動的社會化和勞動的物資料的集中已經達到了它們的資本主義外殼不能再容納它們的地步。這個外殼就要炸毀了。資本主義所有制的喪鐘敲響了。」這是馬克思給出的「剝奪剝奪者」的條件。那16萬戶、24億元的企業達到這種程度了嗎？對尚有生機和活力的資本主義經濟斬頭示眾，這樣蠻幹是毛派的老手法，今天的現實就是對他們1956年蠻幹的最有力的警戒！對此，他們毫不知過，仍然對著幹，又端出對私營經濟實行限制和改造的方案，可謂死不回頭。

毛派的「社會主義樣板」

170人萬言書推出「鞍鋼憲法」和「華西、南街二村」，向人們展示他們心目中的「社會主義」典範形式。據說，這兩個樣板足以讓國有企業顯示「社會主義國有經濟的優越性」，還能展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模樣。讓我們看看實際情況究竟如何。

先說「鞍鋼憲法」。這是馬賓先生專利。他於大躍進時任鞍鋼領導，總結企業管理經驗，概括了這麼一句話：「兩參一改三結合」，即幹部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工人參加企業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企業領導幹部、技術人員、工人相結合。全面提法是：「堅持政治挂帥，加強黨的領導，大搞群眾運動，實行兩參一改三結合，大搞技術革新與技術革命。」這個總結是對毛號召「大搞群眾運動」的細化，毛於1958年大煉鋼鐵時鼓吹「發展鋼鐵工業一定要搞群眾運動，什麼工作都要搞群眾運動，沒有群眾運動是不行的」，馬賓把這一號召具體化了，自然得到毛的賞識，稱之為「鞍鋼憲法」。毛派今天拿出來鄭重推薦，可見在他們看來「鞍鋼憲法」具有搞好企業管理的巨大威力。難道大搞群眾運動，大轟大嗡，在大躍進中造成的巨大損失還嫌不夠，還要讓它繼續為害嗎？工人參加管理，頂多是提點合理化建議，最終仍然由書記或廠長拍板，仍然要「政治挂帥」，仍然要「加強黨的領導」。現代企業管理是一門科學，有自己特殊的一套規則和方法，同大轟大嗡風馬牛不相及。可憐的毛派先生居然把這種搞運動的一套當作「憲法」，企圖靠它搞活現代工業企業，可悲，可嘆！

至於華西、南街二村，那裡的領導體制是毛時代的縮影。請看縮影之一：2003年華西村黨委換屆選舉，老書記吳仁寶在黨代會上宣布，他的四兒吳協恩是唯一候選人。他講：選大兒吳協東只能幹五六年，選二兒吳協德只能幹10年，阿四可以干21年，所以讓阿四候選。為什麼只有一個候選人？他說：「得票率能夠集中一點，可以體現每個黨員的素質，是否講黨性，是否講原則，是否講良心。」聽聽，選不選他四兒是有無黨性、有無原則、有無良心的標誌。結果，四兒全票當選。他的大兒、二兒與女兒是黨委副書記。一家人統治了整個華西村。吳仁寶卸任書記，改任總辦公室主任，負責黨委措施落實，遇到阻礙負責排除。整個一個家天下！再看縮影之二：在南街村，人稱黨委書記王宏斌為「小毛主席」，一切聽他的，他的決斷具有絕對權威，不受任何質疑約束。1999年決定研究永動機用以發電，幹部們拿不準，他一意孤行，說：「根據牛頓定律，（永動機）在物理上是不成立的，但現在會有突破。」有人說「永動」是騙局，他說：「他騙不了我。對高科技，開始很多人是不相信的。」結果，折騰4年，浪費2000萬元。這就是家天下造成的惡果。毛派企圖推廣這樣的「家天下」體制，目的當然是為了恢復毛式的一統天下！

華西人和南街人境遇如何？各家住同一樣式房屋，用同一樣式傢俱，所有權是集體的，各戶不能自由處置。華西為各戶配置轎車，也是只有使用權，實際上只是擺設。由於華西人沒有假日，一年干到頭，只是春節放兒天假，而且外出必須請假，在這種情況下，那輛轎車豈不是擺在那裡成為炫耀的道具？南街人也沒有假日，春節才休息7 天。王宏斌有句名言：「你說放了假讓群眾幹啥？」華西人收入較高，但大部分作為股金存在賬上，需要用時必須經村委會討論通過才能支取。南街人一切吃用由集體統一平均分配，本村職工每月工資250元左右。他們提出「要富到在銀行沒有一分錢存款」，一切都平均供應。兩村通行的是家長意志，不需個人思想，眾人只能服從命令聽指揮。違犯這一原則的施以懲處，最高的懲處是掃地出門，房屋、傢俱、汽車、股金一律扣下，只剩單身離開村莊。這一招最嚴厲，最殘酷，一般人無法抵抗。即便如此，也有人憤而出走，另謀生路。兩村對文化生活實行嚴格控制。王宏斌認為流行歌曲「越聽懶勁越大」，「越聽越想幹壞事」，所以南街人要天天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學習雷鋒好傍樣》。華西人不能隨意出村，賭博被抓會被沒收財產逐出村莊，只能在週末村民大會結束時看看村藝術團演出的《十富讚歌》、《十窮戒歌》等，或者欣賞村內長廊供奉的財神菩薩、壽星、天官、老子，以及村內展出的二十四孝圖和劉關張結義故事。華西人和南街人落到這一地步，心裏的憋悶向誰訴說？質言之，這哪裡是「人」？分明是囚籠裡的「奴隸」！萬言書向我們推薦的就是這樣的「社會主義新農村」！

這107位老者兢兢業業寫就的萬言書就是這種主張。如果不是他們不辭辛苦，「共提出26條具體建議，敬請研究採納」，怎麼能知道世界上還活著這麼一些舊時代遺存，他們晝思夜想的中心就是如何復辟毛時代的刻板、緊束、一統和恐怖的統治。它提高了我們的警覺性，為此要向他們致以衷心的謝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