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影竹:我的退黨經歷(五)
〔小序:黑窯事件震驚世界。黑窯中奴工、奴童的悲慘境遇,不遜於古羅馬的斯巴達克思。一個省的黑窯,已經上千;黑窯的存在,已逾十年;中共的卵翼,是黑窯蔓延的條件。黑窯就是中共治下的社會縮影。這樣一個邪黨,誰若入其彀中,共伍共舞,必為人類所不齒,鑄成終生大辱。筆者於1989年公開退黨,棄之如敝屣。18年過去了,作為一個退黨先行者,和盤托出我的經歷,對讀者不無閱讀價值。〕(五)「六四」清晨
通過中共CCTV、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以及VOA、BBC、法國等國外電臺,我緊緊把握著北京的脈搏,血雨腥風,感同身受。
當時收音機沒有微調功能,長期「偷聽敵臺」,磨練出了我與中共電波干擾捉迷藏、尋最佳音質的手指功夫。六月四日清晨,首先聽到BBC記者訪問楊憲益的錄音。我雖不見其人,卻分明聽見他談話時,已經氣憤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向記者宣稱:「這支軍隊已不是什麼‘解放軍’,它是楊尚昆的私人軍隊(筆者按:當時「楊家將」當紅,代表軍方公開露面的是楊尚昆,鄧小平是個陰損傢伙,躲在幕後)……,我從現在起,同共產黨決裂!」這幾句話是至今清晰地刻寫在我的大腦皮層上的。據後來資料,他的話還包括:「我譴責戒嚴部隊屠殺北京市民的罪行!中國人民是殺不絕也嚇不倒的!他們可以將我也加在殺害的名單之上,但是他們不能夠殺光我們所有的人!他們不可能摧毀整個的國家!」
楊憲益走的是老一代知識份子的「愛國路」,但又有獨特的傳奇色彩。他原是牛津大學的博士,為抗日救亡,不拿文憑就返國,與攜手歸來的英籍戴乃迭(原名Gladys Margaret Tayler)結婚。1951年楊憲益到外文出版社工作,主編《中國文學》雜誌,一對翻譯界的夫妻黃金搭檔,以驚人的速度翻譯了大量中文作品,其中三卷本的英譯《紅樓夢》,馳譽文學界和翻譯界。楊憲益此次拍案而起,一聲「決裂」,書生大義,橫亙雲天。只是他的妻子從此一病不起,失去語言能力,終至告別人間。
另一件巧事也讓我遇上了。我聽中國國際廣播電臺(Radio Beijing)對世界播出的英語節目,一開始,廣播員的前言,讓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渾厚的男聲廣播:「中國軍隊向學生和市民開槍,死傷多人,其中包括我臺工作人員……」這不是陣前倒戈事件嗎?
大家知道,電臺是宣傳部門,宣傳部門稱為「要害部門」,非根紅苗正、絕對可靠之人,休想在此任職。中共對外廣播,初期有外國人上陣,後來有了自己人才,過河拆橋,老外只干文字修飾等工作,前場沒他們的事了。我從聽覺判斷,這個廣播員是中國人,英雄啊!我及時地錄了音,事後在我講英語課的時候,當作補充教材,放給學生聽。我不敢和英雄比,但我也不當熊包!
接下去幾天,中央電視臺薛飛、杜憲等男女主持人,在晚間「新聞聯播」中,穿上喪服,以悲傷語調播出聯播稿件……他們敢在「天子腳下」的北京,用世界上從未見過、也不會有人想到過的奇特方式,同中共暴政抗爭,他們是「威武不能屈」民族硬骨頭,微斯人,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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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美國後,跑了不少圖書館,見到凡是談中國「八九民運」的歷史書籍,幾乎都有「六四」王維林擋坦克的照片。這是世界正義人士普遍厭惡中共暴君、稱頌抗暴英雄的共同心態的鮮明表現和有力證明。王維林只是上述抗擊中共暴政的英雄群體的代表和縮影。
古代鑄造刀劍,鐵器放入冷水,在快速冷卻中突變為神器。「六四」一盆冷水,恰像淬火劑。經過「六四」這個「清水淬其鋒」的關口,神州大地湧出多少個王維林,依然有待發掘。正是這些英雄,為我四個月後的遞交退黨聲明,注入勇氣。(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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