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又少了一個

昨天上午剛查完房，37床患者的家屬便找到我們說：我們準備出院，這次不打算治了。

這是一個37歲的女性病人，近8年來右上腹疼痛症狀反覆發作，近1週加重，並有寒戰、發熱。B超檢查發現為肝內膽管多髮結石。因為她在兒時曾患過膽道蛔蟲病，因此考慮結石與蛔蟲有關。她家在山東農村，現在和丈夫進城打工。過去發病一直自己買藥吃頂著，現在實在扛不住，狠下心來，把老家的牛和房子都賣了，攢下8000元錢住院準備手術。

她從門診一收住院我們就愁了，8000塊錢讓我們怎麼治啊？

入院後常規檢查總得做吧！三大常規、血生化、心電圖、胸片，這一套下來便得將近1000。由於肝內膽管結石的手術治療存在膽道鏡取石或部分肝切除的可能，必須有MRI/MRCP的檢查，這一項得花掉1000，如有必要還可能做個CT，至少又是500。好傢伙，還沒手術，就只剩下4000元。進了手術室，這點兒錢立馬就沒了！術後怎麼辦？現在單純開腹膽囊切除術都得花6000-8000，甚至更高！何況這是比膽囊切除的級別高的多的肝內膽管手術。

做心電圖時，病人就找到我：大夫，我實在沒錢，拜託盡量省省吧！不必要做的檢查就請盡量不做吧！

我說：我們已經是給您最省著花了！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檢查，沒有這些資料，就沒法給你進一步治療！

平時，我們一般都會採用「劫富濟貧」的原則，對那些「大款」、「領導」，基本上採取「充分」的檢查治療，人家也樂意，查的全面，療效明確，何樂而不為呢？

對於比較困難的病人，他不說，我們也會盡量給他們省錢。然而，有些人經常還是可能拿著「每日清單」會找過來，嫌這也花多了，那也沒必要用，還抱怨治療不滿意。解釋起來費勁極了，說實話，萬一把我們惹急了，有時候我們也就不給他省錢了。

早上查房，病人又提出費用的事情。問我們做下這個手術至少得準備多少錢。主任說：至少得準備2-3萬，不然的話就沒法手術。

回到辦公室，我們正在商量著MRCP和CT到底該不該做，患者丈夫進來說：我們放棄治療。

他說：我們實在不是不想治！可真沒這麼多錢，家裡一個孩子讀書，一年得花5000。自己兄弟的孩子在廣州上大學，也得找我資助一些。我們打算再幹上一段時間，把錢攢足了，盡快過來治！

我說：我也覺得非常遺憾，不能給您更多幫助。畢竟還年輕，有病還是得早治，拖的時間越長，人多遭罪，病也越不好治！

丈夫在病歷上簽上「自動出院」的證明，走了。從住院到出院，不到24小時。

大家一番感嘆之後，繼續寫著病程，一切又跟沒發生一樣。

這樣的病人實在是太多了，或許我們早已經麻木。

走過病房時，我特意向37床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當然，不多久，應該又會有新的37床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