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愛還來的及……

今年春節，我們回我老家過的年。原計畫正月初三就回來的，但父親一留再留，要不是天氣的原因，害怕連日陰雨。我想，初七我們還回不來呢！父親好像突然特別戀子女一樣，他閑暇的時候，總是坐在我們身邊，聽到我先生規劃我們的歸期，滿臉的失落，總是說：「這麼早？再住幾天吧，回來一次不容易！初十再走吧？……」 父親的語氣裡，有無限的傷感，我的心不禁酸澀起來。  

回到家，晚上，我在電腦上整理在老家拍的照片時，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惆悵還是落寞？我分不清楚，感覺自己就像的淚水做成的一樣，稍微一碰，眼淚就會流出來。  

正月初二，父親要我們給他拍一張正規的近影，說是怕我們以後找不到合適的照片，我明白他的隱諱的含義。父親曾經對我說過：「你伯母去世時，骨灰盒上，居然找不到一張適合的照片，只好將一張生活照剪下來。」今天父親居然想到了要拍這樣的照片，怎麼不讓人感覺心酸呢？  

父親一向不講究，那天卻是洗了臉，然後用梳子蘸著水，將頭髮梳理的很整齊，我見他鬍鬚有點長，就建議他把鬍子剃掉，要是平時，父親肯定會說：「就這樣了，沒有關係的。」但今天，他聽從了我的意見，很認真的把鬍鬚剃乾淨。  

給父親每個姿勢都拍了好幾張，準備回來挑選最好的。可是，在篩選的時候，居然一張都捨不得刪掉，好像刪除的不是照片，而是父親一樣。  

我們在吃年飯時，先生給大家拍攝下來的DV，因為比較昏暗，他沒有和我商量，就直接刪除了，要是以往，這只是一件小事。但今天，我卻特別的生氣，好像這一刪除，就再也聽不父親說話的聲音一樣。  

那天，我們回城的時候，父親是一送再送，車子開出去很遠，我回頭看他，瘦弱的父親仍然遠遠的看著我們。車子漸行漸遠，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去年暑假，父親因為血壓突升，差一點就離開了我們。當時我正在為先生跑調動，父親怕影響了我們的事情，硬沒有讓媽媽通知我。剛好那幾天，氣溫非常高，我似乎像預感到什麼似的，打電話詢問父母的身體狀況，母親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本來也沒有打算告訴我父親身體不好的，但她卻忍不住，母親在電話那頭哭，我在電話這頭哭，忘記了自己還在公交車上，惹的周圍的人，很緊張的看著我。  

父母不願意給子女增添任何的麻煩，他們也不適應城裡人與人之間沒有交往的生活，他們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居住。我們回來的時候，父親一路相送，我挽著父親的胳膊。在我的記憶中，小時候，父親經常牽著我的手，在黃昏的田野裡散步，並給我講很多很多的故事；還記得，在我的生日裡，父親給我的那個帶有餘溫的雞蛋，生活那樣艱苦，我的童年卻沒有因貧窮而褪色；再就是長大後，我高考的那年，洪水特別大，我本來是和學校集體去城裡參加高考的，但父親不放心，一路輾轉，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趕城裡，看到城裡的水情還好，沒有傳言的那樣危險。父親擔心我會因他的突然到來而分心，所以就在我們離開考場時，遠遠的看見我安然無恙，中飯也沒有吃就回去了。這是後來才聽他說的。即便是現在，我都已經結婚生子，仍是父親心裏一塊永遠放不下的石頭，每逢雨雪，父親就會坐立不安，擔心我接送孩子上學放學不方便。  

車子啟動時，父親鬆開了我的手，我的心猛的一顫，好像這一鬆手，就失去全部一樣。一路上，我都默默無語。先生說我傻，也不是很遠，想父親就回去看看就是了。他不明白我和父親心中的怕，我們都擔心，這一小別成千古。我實在放不下，不敢設想「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悲痛！  

時間的流逝，總讓人深惡痛疾。尤其是人們想極力挽留的時候。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父母用年輕、智慧給我們一個美麗的幼年、童年和少年甚至是一生。而今，母親的笑容裡多了幾道皺紋，是操心和勞累在她心上刻的傷痕；父親身板不再像以前那麼硬朗，沈重的負擔染白了他的雙鬢。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想起來讓人心痛，時光被揉碎以後，是不可能重新再來的。人生有幾多缺憾，先生因為遠行，沒有不見到他母親最後一面，成了他一生的悔恨；朋友因為沒有來得及滿足親人的最後一個願望，成了他心裏永遠的一個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惟有淚千行……」  

趁來得及，趁我們還擁有機會對他們表白愛的時候，不要吝嗇我們的愛，不要讓自己一輩子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