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在紙上的「強國夢」 ──朔天運河

鄧小平題詞，江澤民批示
近一二百年以來，中國人一直在尋找「強國」的方略，從李鴻章的北洋水師到毛澤東的大煉鋼鐵。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人民日報》登載了郭開先生的《朔天運河計畫》，被海內外媒體炒得熱火朝天，被稱為是「再造一個中國」的計畫。接著中國科學院院士何祚庥在全國政協會議上將南水北調大西線方案作為正式提案上交，稱此方案為關係中華民族未來命運的提案。據國內媒體報導，鄧小平、楊尚昆、李鵬、鄒家華、王首道、葉飛、程思遠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都先後為「朔天運河」方案題過詞。六十九家國家級研究設計院、科研機構參與了研究，一大批專家學者教授、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港臺及外籍人士都積極支持，上千名司局級、部級、副總理級以上幹部，幾百名將軍一再呼籲上大西線工程，國內外幾百家報刊媒體發表了上萬篇文章熱情讚譽「朔天運河」計畫。一九九八年五月二十四日，江澤民還對南水北調大西線計畫作出批示：「南水北調的方案，乃國家百年大計，必須從長計議，全面考慮，科學比選，周密計畫。」於是水利部立即發出通知要求全國水利系統認真學習貫徹。在政治家、「科學家」、政府機關和媒體的共同運作下，「朔天運河」成為中國社會的一個現代「強國夢」。

「朔天運河」方案
提出「朔天運河」方案的郭開，是一位水利部的退休幹部。郭開的合夥者蔣本興，是原水利部的一位副部長。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經歷了十多年的粗放型的高速經濟發展，中國生態環境受到了很大的破壞，城鄉出現供水危機……為此，中國政府提出了建設南水北調工程，分別由東、中、西三線從長江向黃河、華北平原、北京、天津調水，而且正付諸執行。

那麼，作為水利部的退休幹部郭開，為什麼要在此時提出「朔天運河」方案呢？因為作為國家水利部門行政管理官員的郭開，心中特別清楚，南水北調工程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特別從中長期來看，長江不具備向中國北方大規模調水的能力。郭開在報告中指出：「南水北調工程都是在長江上做文章，問題是到二○二○年，長江也是缺水戶。」近年來，中國進行的所有水資源預測都證實了這個觀點。到二○三○年，整個長江流域也將成為缺水地區。現在長江流域的大城市都已經出現供水危機。

「朔天運河」方案設想主要從西藏地區的雅魯藏布江以及西南地區的怒江、瀾滄江等河流每年調水二千一百億立方米（相當於五條黃河的流量！），然後利用高壩、水庫、穿山隧道將雅魯藏布江、怒江、瀾滄江、長江、黃河都連接起來。最後水分三路，利用黃河把水送到西北、華北、東北、中原（同時也通過長江上游向長江下游輸水）；經青海湖調蓄，可輸水柴達木、塔里木、準葛爾三大盆地以及河西走廊與阿拉善草原；經內蒙古的岱海調蓄，可輸水晉、冀、遼和蒙北草原。另外，何祚庥還建議，可以向原蘇聯的中亞諸國出口水資源。

郭開認為，通過「朔天運河」工程，全國起碼可新增加二十億畝農田，可以一勞永逸地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的農業問題。另外，「朔天運河」工程可為一億六千萬人提供就業職位。「總之，建成朔天運河，將做到中華大地無失業，中國人人有飯吃。」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強國夢」。

水在哪裡？
這個夢的基礎是什麼？郭開說：我國西藏地區處於印度洋氣流和太平洋氣流的交匯處，降水非常豐富；印度洋西南季風帶來的大量水汽撞擊高山，降水多而形成巨量洋川固體水。整個西藏高原就是一座天然的大水庫。雅魯藏布江下游地區的水量是東南沿海主要山地的二點五至三倍，可見這一地區水資源之豐富。再仔細看一下中國地圖，這個地區幾乎沒有城鎮村莊，也沒有交通道路。把這個不毛之地的水調出二千一百億立方米，也不會遭到當地居民的維權反對問題。

至於和鄰國的關係，他們是否同意中國的調水方案，郭開的計畫認為，這些國際河流每到汛期山洪爆發，經常給下游東南亞一些國家造成水災。所以調水二千一百億立方米，只能是給鄰國造福。

水在印度實際控制區內
由「朔天運河」引出的「強國夢」，得到了中國最高領導層的支持，但這是一個根本不能實現的夢。筆者在這裡不想討論這個計畫的技術可行性，或是工程的經濟效益，或是工程對生態環境的影響。筆者只想指出一個事實，就是這個要創造中國輝煌的水，不在中國實際控制區內，而在印度實際控制區內。

根據去年溫家寶總理訪問印度的報導，中國和印度已經開始邊界談判，雖然沒有最終決定兩國的邊界，但是已經在原則上達成了協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兩國的實際控制區和控制區內生活著的人民。從這個原則可以看到未來中印邊界的基本走向。

郭開使用的是中國印製的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在這張地圖上，在雅魯藏布江著名的「大拐彎」處向南約一百多公里的一大片土地，都是中國領土。這是一片十分肥沃的土壤，位於喜馬拉雅山南麓，來自印度洋溫暖潮濕的氣流在這裡受到地形的影響而抬高，形成降雨，所以這個地區的降雨量特別充沛，它不但是中國降雨最豐富的地區，也是世界上降雨最豐富的地區。

但是在其他國家出版的世界地圖上，那片土肥水足的土地，卻屬於印度，為印度的阿魯納恰爾邦，土地面積九萬二千多平方公里（相當於百分之一的中國國土，三個臺灣的面積），這裡人口密集，總數約為西藏的人口的三倍多。世界地圖中的中印邊界線，是根據麥克馬洪線繪製的。而麥克馬洪線基本上是目前中印實際控制線的走向。

麥克馬洪線是一九一四年三月在印度的西姆拉由英國政府代表麥克馬洪提出的一條英方勘定的分界線。一九五○年印軍開始向北推進，到一九五三年，麥克馬洪線以南地區全部被印度實際控制。對於麥克馬洪線，中國政府一直不予以承認。一九六二年的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中國軍隊曾經奪回了這片土地。但是幾天之後，中國軍隊不但撤回到了麥克馬洪線，而且還再後撤二十公里。但是中國地圖上一直包括這塊九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且也沒有標示出這是中印兩國有爭議的地段。

不能實現的「強國夢」
郭開是按照中國的地圖，多計算了在印度實際控制下的九萬二千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水量，而沒有計算那裡生活的人口（因為阿魯納恰爾邦的居民是印度人，沒有在中國的戶籍本中登記），描繪了一個根本不能實現的「強國」美夢。

也許郭開不知道這是一片有爭議的領土，也不知道這塊土地在印度的實際控制下。但是那些能高瞻遠矚的政治家們，他們在為這個計畫題詞作批示時，以及和外國簽訂協議時，難道就不知道他們落下的這一筆，對中華民族是什麼意義嗎？如果「朔天運河」的「強國夢」破滅了，那麼正在從未來的缺水戶長江調水的南水北調工程，還有什麼意義？

(爭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