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一個戰士心靈的長卷——讀楊建利《獄中詩》

2005-06-22 08:49 作者:文／潘晴 當時光匆匆踏入南太平洋的初冬之門時，看到了楊建利的《獄中詩》。閱讀中重新審視往昔的朋友，竟會在心中默默地冉起一個驚嘆！不僅如此，更發現這種對建利內心世界、文華詩情的全新感覺，恰似在清晨時悄悄塗上一層白霜的玻璃上，朦朧透射進來的那一片斑斕的陽光，……溫馨而又明亮。

建利詩集中，洋溢出的那種摯愛的幻想、沈迷而又跳躍的思緒。無一例外地帶給了我許多真實地感受，並由此觸摸到了他對人生的那種深切地期待。在那裡沒有明媚的陽光，也沒有熟悉的家人和朋友。冬日（在那裡應該是夏天了）送予他的只能是一種在獸性包圍中堅硬的冷靜－－這對於一顆燃燒著詩情的心、對於在孤獨中急切地盼望，的確是太重要了。

作為一個戰士，《獄中詩》展現了他為理想而承受苦難、默默跋涉中真實的精神存在。我試圖著用想像力去遙視他遮擋在鐵幕後的身影，並相信這身影永遠都不會消逝。……不久以前，我們還曾共同期待著一條通衢大道將由此開闢，雖然這純稚的熱情付出了重大代價－－建利為之「重返家園」並身陷囹圄。回首想來，竟已隔三秋。

……他一個人向前走去，享受著那份孤獨和驕傲。他的身影像一個揹負十字架的人，帶著天國的希望卻全然不顧路途的險阻。在大洋的彼岸，我們只能默默地遙望、焦灼地等待而無法伴他同行。……感謝建利的《獄中詩》－－它的發表安慰了海內外多少關切的心。

一個獨特和真實的建利在詩集中展現，以至讓人感到了稍稍的陌生。他的詩讓人強烈地感到了他就是他自己，他是一個獨特的「存在」。而通常在我們的身邊、在所謂的「民運圈」 裡，我們看到的人卻都似曾相識？聯想總是令人唏噓不已！但生活是公平的！如今，煉獄的煎熬已使他成為了一個才華橫溢的詩人！

其實，我們對真正的奇蹟總是熟視無睹的。習慣性的冷漠、嫉妒和平庸的人性，早已磨掉了我們僅有的一絲好奇和善良的心。藝術和精神之域的荒蕪是這樣的普遍，已無需再為之痛心和傷感了。所以當建利的詩集發表後，當他的身影於詩中躍然而出時，也未能使多少人驚訝。不過，一個人真正的才華總會展露。於是我們重新認識了建利，並走進了他不同凡響的「藝術和心靈」的世界……

詩集中所描繪的人性是生動的：時間的步履有時輕快而紊亂；狂喜往往與悲傷接踵而至；剛剛甦醒過來卻又迎接了迷茫；絕望與呻吟、祈求和追念；總是一起積壓在他敏感的心靈上。一個人，與過去的生活告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同時告別了一個美滿而堅實的人生。而在監獄這樣一種特定的環境中，透過他的詩集，我仍感覺到他的精神一如既往地活躍，並且流露著獨特的坦然和內心的純美。

－－這是一種悄然地啟示：對於任何一個被囚禁的戰士而言，那才是屬於他心靈中的世界！

因為他已經無可選擇，他處在一個唯有依仗心靈馳騁的囚禁生活中。這樣的機會並不是世俗中可以隨便逢遇的。人們通常選擇的是逃離，但也有人像扼住命運一樣的扼住了它。建利正是這樣的在創造著自己的歷史。他已開始步入中年，而在獄中，他更能感悟到人生的真諦、苦厄與崇高。就憑著這樣一份毫不摻假的磨練和頓悟，使他在藝術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輝煌。

詩集中的藝術魅力當然是來自他這個人的魅力。與他在一起時，你會發現生活原來是興趣盎然的。作為一個人，他的服刑過程、他的衝動與真切的幻想、以及在獄中對人性本質思考的深度，都對他的創作產生了影響。而他的勇敢是具體的，他的剛直和正義也表現在監獄生活中。他把這一切都凝入了他的《獄中詩》中。

我在讀他的詩集時盡量的保持著平靜，以免心緒的波動。我只是在默默地感覺著它傳遞出的複雜而又獨特的精神。但真實地感受仍陷入在一個艱難的語境中－－無言。因我無法描述出一種生命的驛動、一種靈魂的躍升。但我確信我可以與之溝通：用心和目光去撫摸詩句中那種真實情感潤澤過的心靈的感動。

我想像著：喧囂聲遮不住沉默的穿透；暗夜裡閃爍著黎明的憧憬。在恍惚和窒息的禁錮中；心靈仍在追求自由地翱翔！

……我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我感受到了什麼、又為什麼會怦然心動？這樣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文字的穿透，也不僅僅是來自對友人的思念。它讓我難以詮釋。好像思想的深刻已經消融、意念的斑斕也已遠逝。逼近的只有人的意志和人格的自尊！他的不屈證明了人性的高貴，似乎是用一種承擔去探索人生的全部奧義。……對於他和我而言：只有在進入詩中純美注視的那一瞬間，才觸摸到了生命的本真。

我是一個不懂詩的人，詩的抽象意境和美感很不容易被我這樣的人所領悟。我的理解是：如果一個反叛者的詩褪掉了血性和真情時，也就流入了凡俗。我這樣想：詩人是使用語言的戰士。所以從戰士的角度去揣摩，也許就不難讀懂建利詩集中那些眷戀的親情、躍動的靈魂、頑強的意志和燃燒著的激情了。

－－我讀著他的《獄中詩》，並深深地知道：眼前展開的是一個戰士心靈的長卷……


……
一口嘆息　拉成
幽長的隧道
手持火把的螞蟻
在歷史的陡滑深喉爬行
高舉的光明　在驟然咳震中
散落
氣道充血　螞蟻染成紅色
黑紅的隧道
在未來歷史學家心中的「那個時代」裡
延伸
　　　　　　
2003年3月（又讀辛亥史有感而發）

－－引自楊建利：獄中詩（一）


潘晴
22/06/2005於紐西蘭(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