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都不知道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瘦削的她笑呵呵地說。章黎，中央民族大學國貿專業大二學生。
在她宿舍的壁櫃裡，還有幾包廉價的速食麵，那是章黎兩個月前買的，「現在一看到它就反胃」。7角錢一包的速食麵，吃過多少，章黎數不清，只是覺得自從上了大學，方便麵的味道就沒從身上消失過。
5角錢一個的包子，章黎吃得「也特別特別多」，「一餐兩個，裡面的肉真多啊！」章黎側著臉，「咂吧」了一下嘴，「可惜，後來漲價了，要8角錢一個」。
今年是章黎第二次選擇不回家過年。先乘30多個小時的火車，再用7個多小時轉3次汽車，章黎才能到達自己的家，一個遠離貴州遵義市區的偏僻小村。單程200多元的車費成為章黎選擇寒假留校的直接原因。
大一暑假，她回過一趟家，迎面碰上一位叔叔，「我很親切地叫他，他卻沒聽見似的匆匆走了」，後來，章黎發現，親戚們都像害怕瘟神一樣躲著自己，他們臨離開自己時都會含混地這樣嘮叨：「我家裡沒錢」。
敏感的章黎明白了，親戚們怕自己找他們借錢。「所以，我不敢回家。」面對記者，章黎一聲長嘆。
在烈日炎炎的街頭，章黎賣過書報，被城管追進了地鐵；在一個多小時內，她將3000份傳單插到了宿舍門口，賺了15元；坐近兩個小時的汽車，又找了兩個小時的路，章黎才找到學生的家給人做家教。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去打工，她辭掉了在學生會的職務。這樣，每月章黎能賺上400元∼600元。
那次回家，章黎用一週賺來的150元錢給家裡買了3套衣服，結果被心疼壞了的媽媽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妹妹也受到「牽連」：「肯定是你讓姐姐買的，沒錢買什麼買啊。」
章黎從不敢逛那些看起來比較高檔的商場，直到有一天同學告訴她「可以只看不買」，她才一個人悄悄來到了西單。「買不買啊？」商場的小姐問她。章黎的臉一下子通紅，一顆心緊張得砰砰亂跳，不知道怎樣回答。她低著頭匆匆走出了這家商場，一路上想：人家肯定看出了我沒錢。
目前，章黎最奢侈的消費是在同學的勸說下花800元買了部手機，以便聯繫工作。第一次去看手機前，她內心掙紮了半天。國慶節，排隊付款的章黎幾次想從隊伍中溜走，都被同學拉了回來。輪到付款時，她還是跑了。從學校到電子城，章黎去了3趟，才買回了手機。
臨近春節，章黎特別想念爸媽，卻輕易不敢打電話回家。一年多了，家裡從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每次打電話回去，媽媽總是不容她說完第二句，就「啪」地挂了線。此時的章黎淚流滿面。
這個貧困的女孩，在和記者聊天的兩個多小時內，笑聲不斷。她喜歡笑，有同學因此說她不像個沒錢的人。其實，那位同學不明白，笑，成了她緩解壓力的方式。
她喜歡花，在戀愛的3個多月來，收到過男友送的3束鮮花，為此也傷心了3次。看到鮮花慢慢枯萎凋謝，然後不得不扔掉，章黎心疼極了，「多浪費啊」。
戀愛才開始，快樂稍縱即逝，章黎已經產生了深深的罪惡感，「就像每次花錢一樣，總會想起爸爸媽媽」。對她而言，戀愛，已經從一種奢侈的享受變成了巨大無比的束縛和壓力。「我沒有錢，沒有資格談戀愛。」她因此而認為，在男友面前低人一等。「每次他為我花錢，我總會覺得他會認為我是窮人」。
男友在北京另一所大學，週末想來看她，都被章黎擋住：「你別過來，我很忙。」男友決定留下來和她一起在學校過春節，章黎最近卻一直在為這個問題困擾：「要不要和他分手？」
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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