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51年12月,中共開始「三反」運動。「三反」--「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三反」是針對黨內幹部的貪污腐化的,當時殺了天津地區的大幹部張子善、李青山等,以示警戒。中共認為其幹部變壞,是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腐蝕的結果,所以在1952年1月,緊接著針對工商業者開展了「五反」運動。「五反」--「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盜竊國家財產、反偷工減料、反盜竊國家經濟情報」。當時我的父親是一傢俬營建築公司(當時叫營造廠)的經理,我們家住在公司一起,公司的房子還是租的別人的。在所謂「對工商業改造」的口號中,工作組(當時叫打虎隊)一進駐,我們等於就被綁「肉票」了,全家老小實際上就成為人質了。沒有任何法律手續,他們先把父親關在樓梯間裡,要他交代問題,接著發動工人揭發問題,不揭發就是「沒站穩立場」。家中所有財產都被工作組沒收了,所有的東西早被洗劫一空,什麼都沒有了,工作組還不罷休。他們認為我們家是「大老虎」,一定有錢或金銀藏在哪兒。硬逼著祖父母和母親去找親戚朋友。祖父母和母親當時什麼也不懂,到處去找親戚朋友借,這家借對金耳環,那家借個金手鐲,上交給工作組。後來借也沒有人借了,看到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來,工作組雖然非常不滿意,也只好勉強罷休。結果全家掃地出門,搬到另一個地方住。父親被判刑七年,發配內蒙古勞改。
爸爸沒當成「空降兵」
「『五反』實際上就是搶資本家的錢,甚至是謀財害命。」(《九評共產黨》之七)當時上海市長陳毅每天晚上在沙發上端一杯清茶聽匯報,悠閑地問:「今天又有多少空降兵?」實際上就是問今天又有多少資本家跳樓自殺。這都是確確實實的事。
父親被工作組關在樓梯間(在二樓樓梯轉角處的一個小房間)時,晝夜有人看守,想當「空降兵」而不可得也。於是他把電線纏在手上想觸電自殺,結果又被看守他的人發現了,自殺也沒有自殺成。工作組逼著全家--60多歲的祖父母、抱著在吃奶的妹妹的母親、8歲的姐姐、5歲的我和一個3歲的妹妹--跪在父親面前,要他一定要「老實交代」,爭取「坦白從寬」。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後來他被冠以什麼「盜竊國家經濟情報」的罪名,「寬大的」判了七年刑。出獄後在一個農場建築隊當施工員,又經過文革等運動多次批鬥。這個歷經運動的「老運動員」,後來竟克享高齡,健健康康的活到84歲才去世。
據1996年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等編《建國以來歷史政治運動事實》稱:「在『三反五反』中,有32萬3千1百餘人被逮捕,280餘人自殺或失蹤;……。」這可能是非常縮小了的數字,以後必會進一步真像大白。
嚼得菜根,百事可做
父親被抓走不久,母親又生了一個最小的妹妹。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家中只有母親一人可能參加工作。沒等滿月,母親就忙著去找工作。後來母親終於找到一個工作,六十多歲的爺爺也有時做點臨時性的工作,補貼家用。一家老小八口人,吃飯都成問題,我們還要從生活費中省錢來還債--當時借來上交工作組的金耳環、金手鐲等。這就只好「從牙齒縫中省錢」了,還了好多年才還清當時借的那些債。
奶奶是一雙尖尖的小腳--叫「三寸金蓮」吧,她為了糊飽大家的肚子,有時甚至去菜場撿別人不要的菜邊皮、菜幫子等。黃豆牙約兩寸多長,賣菜的人只要一寸多,剩下還有一寸多,切得很整齊,奶奶撿回來,切掉根部,炒給我們吃。奶奶非常寵愛我,因為我是唯一的孫子。當時姐妹們都還安分隨緣,就我最調皮,最不懂事,「窮人養嬌子」。我不吃飯,奶奶沒有辦法,有時炒個雞蛋,有時用麻油拌點醃菜哄我吃飯。我的這種「特灶待遇」,姐妹們可望而不可得也!「不患寡而患不均」,因為我「多吃多佔」,破壞了吃「大鍋飯」時神聖的平均主義原則,在此謹向住在天南海北的姐妹們(她們也都陸續當奶奶了)誠摯的深致歉意!
孟子說:「天之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可能是《增廣賢文》或這類古書中,還有這麼一句話,說:「嚼得菜根,百事可做。」嘿,真得感謝「偉光正」,讓我從小「嚼菜根」,把我鍛練成一個「百事可做」的人,一個可以承擔「天降大任」的人,而不是一個大少爺,而不是一個花花公子。
每次填履歷表,在「成分」或「家庭出身」這一欄,我都是填「資本家」或「資產階級」。文革後期,我在一個單位工作。有一天,一位女同事偷偷地告訴我,今天領導都去送離任的軍代表了。軍代表來的時候,一本紅寶書(《毛語錄》),一個「為人民服務」的軍用掛包,什麼都沒有。現在他回北方老家去,有傢俱,有縫紉機,有木料等很多緊俏物質,還有……。拉了整整一火車皮東西耶!唉,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真厲害!七辯八變,精神就變成物質了,有產就變成無產了,無產就變成有產了,別人家的就變到他們家了!
那是七十年代,現在更不同了,「無產階級」動輒一搞幾多萬,甚至幾多億。那個軍代表和他們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無產階級」早已腰纏萬貫,成了官僚資產階級,而「資產階級」則一文不名。「三反」時天津被槍斃的張子善、李青山等如死而有知,一定會跑到毛澤東那兒要求平反:「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倆苦大仇深,根正苗紅,出生入死,冒著槍林彈雨跟著您老打天下。您指向哪兒,我們就打到哪兒;您說殺誰,我們就殺誰。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吧。我們都是一條籐上的苦瓜啊!幹我們這一行的,誰不打?誰不搶?誰不殺?誰不想搞兩個錢花花?誰不想弄個女人玩玩?如果搞我們這點錢都槍斃,現在中國要槍斃多少?小江的兒子搞幾多億,還不活得好好的?其實我們倆是最老實的,就是搞得稍微早了點。法不責眾嘛,您老高抬貴手,大家彼此彼此,馬虎馬虎,不就算了?所以我們懇請新老中央重新審理此案,盡快給予平反。」
「六四」民運的朋友,希望改革,希望反腐敗,想法也是好的。但一個靠「打砸搶」、販鴉片、殺人綁票、投靠外國起家的邪黨,一窩強盜,誰反誰的腐敗呀?「盜亦有道」,強盜之間,頂多也就是個分贓平均不平均的問題,不存在腐敗不腐敗的問題。想靠中共自己改革反腐,無異與虎謀皮,只是天真的幻想。
有一次,我遇上一批臺灣朋友,他們告訴我,臺灣「統派」的力量還很強勢,使我大吃一驚。說句不太客氣的話,他們真需要中共給他們上點「課」,才可能「教育」好。我也非常希望中國人能夠統一在一起,哪個中國人不這樣想?哪個炎黃子孫不這樣想?但你如果「統一」在中共的旗幟下,你就得準備被「共產」,就像我們家那樣,就像毛澤東的醫生李志綏家那樣,就像千千萬萬的大陸家庭一樣,你想好了嗎?你以後的下場可能比香港人都還不如,你想好了嗎?中共的祖師爺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的結尾處說:「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這些流氓無產者獲得的「世界」中就包括了你家、我家和很多家所有的東西,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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