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即將開到廣場,即將佔領廣場,即將向廣場人群衝去;大軍即將包圍廣場,即將封鎖廣場,即將把槍口對準廣場……萬分火急!人命關天!突然,一個年青人從人群中跑出,衝破紛亂的、喧囂的、緊張的、驚恐的氛圍,如一支利箭,直達坦克面前。他沒有任何思索,他沒有任何遲疑,彷彿是生死較量的必然選擇,彷彿是信念中樞的神靈暗示,他,一下子跑到坦克前方,高揚起雙手,威嚴地矗立,以血肉之軀發出無聲的命令:停下!顯然,他已下最大決心:或者你停止前進,或者你從我身上壓過。這是最無畏的呼喊!這是最憤怒的吼聲!這是最莊嚴的警告!這是最強烈的抗議!
坦克手呆了,木了,手足無措,任坦克向前衝去。一個鮮活的生命即將倒在坦克之下,他的跳動的心臟即將塞進履帶空隙,他的思維的大腦即將漿塗於長安街上,他的珍貴的年華即將化為青煙飛去。他毫不動搖!他毫無畏懼!任鋼鐵轟然而來,任巨獸猛扑而至……然而,嘎然一聲,坦克停下,停在青年面前,只有咫尺距離。它屈服了,屈服於浩然正氣;它震顫了,震顫於凜然正義。它喘息著,它囁嚅著。這時,鋼鐵與血肉對峙著,鎮壓與反抗對峙著,邪惡與正義對峙著,統治者與百姓對峙著。青年挺拔屹立,巋然不動。時間在凝固……時間在凝固……這是6月4日凌晨,最黑暗的時候。
他走了,銷聲匿跡。人們懷念他,稱頌他。民間流傳著他的名字:王維林;人們深情地呼喚著:王維林,我們想念你!
其實,像王維林這樣的英雄不只一個。
6月5日,大屠殺後第一天,北京陷入軍事恐怖。主要路口有荷槍大兵把守,居民住宅有持械軍警到處抓人,全市悄無聲息,人們側目以視。就在這種情況下,又一冒死獨擋坦克的英雄出現:
星期一上午,一隊坦克朝著北京長安街東部開去。在北京飯店前面,一名男子挺身走在坦克的前面攔阻,並大聲呼籲,請求部隊停止屠殺。其後該名男子被途人拉開,坦克繼續前進。(香港《文匯報》1989年6月6日1版)
這些義無反顧、氣壯山河之舉說明:1949-1989,中共統治大陸40年,置百姓于水火,視民眾如寇仇,積怨之深已使「民不畏死」,寧肯肝腦塗地也要一伸反暴政之骨氣,何其壯哉!且看北京市5月17、18兩天百萬人聲援絕食學生大遊行,規模之大,範圍之廣,為歷史僅見。隊伍中不僅有工商界、思想界、文教界、傳媒界,民主黨派代表也打起橫幅「求民主無損國家形象」、佛教界慰問隊也高舉橫幅「慈悲為懷愛人如己」參加到示威隊伍中。旗幟招展,人聲鼎沸,群眾真實的民主願望終於公開喊出,誓做絕食學生後盾的意志終於公開顯示。
這是多麼巨大的力量,這是多麼堅定的信念!北京市反專制、要民主的巨大波瀾,以強大的衝擊力向四外擴散。其它城市遊行者5月16日10萬,17日25萬,18日52萬,波及城市由21個擴大為27個、30多個,遠在邊疆的拉薩都有迴響。全民性、全國性大遊行是對京、滬、杭、蓉、晉等地絕食學生的巨大鼓舞。40年的折磨,40年的迫害,40年的專制,40年的暴政,已經到了忍無可忍之日,已經到了「民不畏死」之時。到了!到了!
然而,對待和平請願,鄧小平的回答是:暴力鎮壓。數十萬全副武裝的部隊強行突進首都,用機槍掃射、坦克碾壓殺出一條血路,以鎮壓心地善良的學生、市民,其恐怖,其兇惡,其野蠻,其殘暴,亙古之未有也。北洋軍閥政府對待五四運動,何曾下此毒手!蔣介石獨裁政權對待一二九運動,何曾如此荼毒!1989六四大屠殺創下暴政的駭人聽聞的記錄。多少市民慘死於屠刀之下,多少家庭永陷悲痛之中。有心者藏有138位死難者名單,年齡長者,女61歲,男56歲,最小者僅9歲。對這些無辜遇難者,中共僅以「這是我們不願看到的」敷衍過去,毫無愧意。「淚揩了,血消了,屠伯們消遙復消遙,用鋼刀的,用軟刀的」。嗚呼!天長地久,此恨綿綿,時代創痛,永無絕期。
對市民如此殘忍,對退出廣場的學生更加暴戾。當學生隊伍行至離廣場數公里的六部口時,坦克從後面追殺過來,慘案發生了:
六月四日早晨,學生隊伍自六部口轉西而行,不防坦克自後襲來,對準人群衝撞,肆無忌憚。眾人逃避不及,哭喊聲起,驚恐不已。俄見某嗄甌蛔駁孤飛希(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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