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嫁記者郎
流行於記者圈內的一首打油詩這樣說:有女不嫁記者郎,
一年四季到處忙,
偶爾一天回家轉,
帶回一包髒衣裳。
湘君出國以前在江西省一外事機關的宣傳部門工作,這宣傳部門的職能之一就是有外
事活動時負責各新聞單位的聯絡與協調,碰巧這項工作又落到湘君頭上,於是與省裡
的一些記者便有了些交往。
省裡外事活動的報導,一般由幾家省級新聞單位負責,包括省報(《江西日報》),
省廣播電臺和省電視臺。省報負責外事報導的記者是政論部的蔡卓凡,蔡沒空時就由
練煉頂替,這兩人現在在哪已不得而知,但讀前幾年的《江西日報》,一定會經常看
到卓凡和練煉這兩個名字的。省電臺負責外事的記者是新聞部的金瑞,省電視臺沒有
專門負責外事的記者,起先由新聞部負責外事,後來改為對外部負責,具體採訪的記
者基本是逮著誰算誰,已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了,只記得當時的新聞部主任是裴強健,
對外部主任是龔邦國。
有外事活動時,機關會發文通知各新聞單位,到時報社和電臺的記者自己會騎車趕到
活動地點,電視臺則因為有機器,要派車去接。關於派車接電視臺記者,機關其他部
門意見很大,認為發通知就可以了,來不來是他們自己的事,如果他們不來,他們自
己吃不了兜著走,與我們無關。還認為中國的記者應該像國外的記者那樣,要自己找
新聞,跑新聞,不能有了新聞等著,還要派車去接。湘君心裏說,就這新聞體制,還
跟國外比,就這「熱烈歡迎」,「親切友好的談話」之類,也是新聞?要不是上面壓
著,鬼才會跑這種新聞。因為我們宣傳部門與新聞單位的合作很多,不願撕破臉面,
加之江西是個窮地方,電視臺也窮,每次採訪都出車確有困難,而我們外事活動車總
是有的,頭跟領導反映了實際情況,派車接電視記者的做法就一直保留到至少湘君離
開的時候,現在怎樣,就不知道了。
有時報社或電臺實在派不出人,就讓湘君自己寫一篇報導,事後給他們交差。於是湘
君也學會了寫些「親切友好的會談」之類的官話套話,然後給領導簽個字,交到報社
或電臺去發。每當這種情況,電視臺的記者也懶的再寫稿,就用湘君的。報社和電臺
一般會有5元左右稿費,電視臺沒有,不過會在新聞結尾處說一句:本臺記者某某某,
通訊員湘君報導。
如果外事活動要去外地,機關則給記者們提供一輛麵包車作為新聞專車,由湘君全程
陪同。這些記者大都見多識廣而且才華橫溢,正的邪的,葷的素的都來得,跟他們在
一起旅行是件很愉快的事,讓湘君長了不少見識。
與這些記者的交往,使湘君對我國的新聞體制有了些感性認識,理解了為什麼雖然這
些記者自身大都是有才華,有正義感的人,但就是弄不出像樣的東西來的原因。新聞
體制的刻板,使得各種媒體尤其是各級黨委管轄下的媒體成了一種刻板的模式,記者
們採訪,寫稿成了一種差事,只圖交差了事,做到報上有字,電臺有聲,電視有像就
成了,稿子好不好,反響如何,全然不是他們考慮的事,所以,聰明才智全派不上用
場。
1995年,省電視臺對外部幾位哥們弄了點錢,找了個名目到美國各大城市轉了一圈,
回去後搞了個關於美國的十幾集的電視系列片,湘君只看了兩集,一集芝加哥,一集
費城,發現這花出去的錢對江西人民來說完全是浪費了。出去交流學習,目的當然是
希望能學習人家的長處,使自己有所進步,可這兩集從頭到尾都是用水均益,白岩松
式充滿哲理的語言,從每一件事中揭示美國衰退和沒落的象徵意義,即使從一件普通
的雕塑中也能揭示出美國日薄西山的象徵意義。如果不看畫面上整潔的街道,漂亮的
建築,開朗的人民,只聽其解說,絕對會認為美國已經如同一個晚期癌症病患,玩兒
不了幾天啦。這樣的東西,還不是拿錢打水漂?
記者若有心要掙脫這個框框,也由不得自己,即使寫出不同凡響的東西,主管領導不
讓發,還是沒戲;即使主管部門同意發,上級黨委宣傳部門不同意,一樣沒轍。大家
一定都還記得薛飛杜憲的結局,還有曾任上海《世界經濟導報》主編的欽本立,因為
不聽上頭的招呼而被免職,最後竟至抑鬱而終。
當然,記者中也有例外,在江西,湘君最欽佩的一位記者就是電視臺新聞部的李建國。
1988年,李建國從復旦新聞系畢業後,就在電視臺新聞部工作,干了兩年,不願再
混時度日,便向臺裡打了報告,要求開辦一個類似中央臺《焦點訪談》的欄目,反映
老百姓關心的問題。報告臺裡批了,可似乎怕出亂子,不是十分支持,只給了他兩個
人,是要錢沒錢,要車沒車。李建國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創辦了自己的欄目(名字記不
大清,好像叫《時事縱橫》,若不對,請知情的網友糾正),他自己集記者,編輯,
主播於一身,每週播出一期。欄目播出之後,受到老百姓的熱烈歡迎,寫著「李建國
先生收」的群眾來信雪片似的湧向電視臺,他的欄目成了電視臺收視率最高的節目之
一。如今一晃七八年過去了,好久沒了李建國的消息,網友中若有人知道他的近況,
請說一聲,湘君在此先行謝過。
因為有李建國這樣的人,所以湘君一直對中國的記者們還存有一分信心。
二00年九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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