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鐵托：斯大林的未遂計畫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南斯拉夫成了緊隨蘇聯之後最早在歐洲出現的社會主義國家，鐵托自然也就成了斯大林在東歐國家領導人中最得力、最可靠的盟友。1947年，蘇聯拉上東歐國家的共產黨和工人黨成立了一個情報局，其總部就設在南斯拉夫的首都貝爾格萊德。由此也可以想見當年斯大林對鐵托的器重。然而，僅僅半年之後，即1948年初，斯大林與鐵托之間就發生了嚴重的分歧。以致當年6月，斯大林迫不及待地將南斯拉夫開除出九國共產黨和工人黨情報局，公開指責鐵托"背離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路線"。此後，蘇南關係全面惡化。到1949年12月，情報局乾脆宣布鐵托等南斯拉夫領導人是帝國主義的"間諜"、"特務"和兇惡的"殺人犯"。

既然鐵托如此十惡不赦，於是，早就有消息說，斯大林曾試圖通過暗殺除掉鐵托。畢竟，用暗殺的手段除掉一個"革命的敵人"，在蘇聯是有史可鑒的。當年，斯大林對他在黨內的勁敵托洛茨基就採用過這種手段。

不過，許多年來，我們只聽到過暗殺鐵托計畫的傳說，卻沒有文獻可尋。

去年，我作為訪問學者赴莫斯科。在一次與俄羅斯科學院俄國歷史研究所涅仁斯基教授交談時，我偶然提到這個問題。沒想到涅仁斯基教授竟回答說：確有此事，而且當年執行暗殺鐵托計畫的國家安全部特工，後來就被分配到這個研究所工作。教授還親耳聽他談起過這件事。當我迫不及待地要求教授為我引見這位前特工時，遺憾地得知他已於幾年前去世了。儘管如此，大致也已經可以確信，這件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不久前，我終於在國際網際網路上瞭解到了這起暗殺計畫的細節。

這是俄國著名軍事史學家德米特里．沃爾科格諾夫利用俄羅斯總統檔案館的檔案撰寫的一篇文章。該文主要利用的是一份國家安全部呈送給斯大林個人的請示報告。文章沒有表明報告呈報的日期，但根據內容判斷，這份被列為絕密等級的文件是在1953年2月，即斯大林去世前一個月之內起草並呈報斯大林的。

報告的主要目的是"蘇聯國家安全部請求批准由非正式特工馬科斯著手準備一次對鐵托的恐怖行動"。所謂"非正式特工"，如果我的理解不錯的話，就是那種無論事情成功與否，都不需要蘇聯政府為其行為承擔責任的"編製外"特工人員。這位化名"馬科斯"的蘇聯公民，真實姓名叫約瑟夫．羅姆阿利多維奇．格裡古力耶維奇（音譯）。他儘管是1950年才入黨的蘇共新黨員，卻在十年前就已經參與過刺殺托洛茨基的恐怖行動了。文章介紹說，格裡古力耶維奇後來成了蘇聯科學院的一位歷史學家。他無疑就是涅仁斯基教授向我提起的那位已經去世的俄國歷史研究所的同事。

根據國家安全部的這份報告，馬科斯在得到了暗殺行動的最初指令之後，就持哥斯大黎加護照先到義大利去了。派他去義大利的目的，是要讓他取得那裡人們的信任，以便混入在義大利的南美外交人員以及哥斯大黎加政客和商人的圈子。通過這種巧妙的迂迴的手段，再加上蘇聯國家安全部神通廣大的安排，幾年功夫，馬科斯便被哥斯大黎加政府任命為駐義大利和南斯拉夫的特命全權大使了。任職以後，僅1952年下半年，他就已經兩次成功地前往南斯拉夫，並與鐵托周圍最
親密的戰友打得火熱，甚至得到了對鐵托進行私人拜訪的權利。

　　於是，馬科斯的上司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報告稱，馬科斯的
地位已經"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對鐵托採取有效手段的機會"。為此，1953年2月初，蘇聯安全部門有關負責人把馬科斯召到維也納，秘密地就如何對鐵托採取恐怖行動的問題進行了討論。根據安全部負責人的要求，馬科斯先提出了幾種他認為效果最佳的暗殺鐵托的具體方案：

一、安排一次馬科斯與鐵托的私人會見。會見時，通過藏在馬科斯衣服中的一種無聲裝置，釋放出大劑量的能引起肺部感染的細菌。安全部的報告說，這種細菌肯定能使鐵托和所有在場的人死亡。只是，報告稱："至於這種細菌的效能，將不告知馬科斯本人，但為了挽救他的生命，他可以得到一種先進的抗感染血清"。

二、在鐵托預定的近期對倫敦進行訪問的過程中，派馬科斯到那裡去，利用他的官方身份以及與南斯拉夫駐英國大使弗拉基米爾．維列彼特的良好私人關係，弄到一張南斯拉夫大使館以鐵托名義舉行的招待會請柬。然後，在招待會上用無聲手槍完成暗殺行動。與此同時釋放催淚瓦斯，在人群中引起混亂，以便馬科斯消滅一切痕跡並逃離現場。

三、利用在貝爾格萊德舉行的一次邀請外交使團出席的正式招待會，由馬科斯依照第二項計畫的方法實施暗殺。

看來，參加會晤的安全部負責人對上述三種辦法都不十分滿意。因為後兩種辦法很容易失手，前一種辦法則未必能夠絕對保證釋放出來的細菌數量達到要求。因此，他提出了一種更為可靠的辦法，即由馬科斯安排一名哥斯大黎加的代表，送給鐵托一個裝滿珠寶但暗藏毒氣的盒子。當鐵托打開珠寶盒時，就會吸入盒子夾層釋放出來的可以即時致命的毒氣。

參加秘密會晤的安全部人員要求馬科斯進一步對這一暗殺行動做全面研究，提出一種他能夠實施的最有效的行動方式。最後他們規定了此後進行聯繫的方法，並表示將給馬科斯發出進一步行動的指令。

在給斯大林的這份報告中，安全部除說明上述情況外，還明確表示，馬科斯是執行這次對鐵托的行動的適當人選，"馬科斯的個人品質和間諜經驗使他適合於完成這樣的任務"。報告請求斯大林批准採取行動。

安全部的這份報告呈上不足一個月，斯大林便去世了，這一行動也隨即終止了。沒有證據顯示斯大林贊成或不贊成報告提出的行動計畫，但沃爾科格諾夫的文章認為，斯大林很可能是贊成這個計畫的，因為初步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並且肯定是在斯大林授意下進行的。而且，格裡古力耶維奇事實上已經給他的妻子寫好了一封"訣別信"，一旦暗殺行動失敗，便可以此來掩人耳目，避免把蘇聯政府捲入其中。 當然，也不排除斯大林認為計畫還不周延，因而未能決定取捨的情況。

　　但無論如何，既然這次暗殺行動已經進行到如此地步，除非鐵托
突然改弦更張，重新贏得斯大林的信賴，否則很難設想會半途而。如果不是由於斯大林突然去世這個意外的原因，蘇聯歷史上很可能會再次出現一個令世界震驚、世人迷惑的暗殺事件。

（摘自《百年潮》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