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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理由

 2003-02-24 05:0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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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於中國南方的一個小山村,沒有公路,沒有電燈。當時家裡惟一的電器就是一把手電筒筒。夜晚降臨,山村寂靜極了,任何鳥的一聲啼叫都會震動整座房屋。夜深之時,只要看到哪一處燈火在樓上樓下間不停地上下晃動,一定就是哪一戶人家發生重大事件,或是喜事,或是喪事。在深夜裡發生的重大喜事,在我們那裡一定就是新生兒降生。我的出生就是這樣引動了幾串燈火在木樓特別幽暗的夜晚上下不停動晃動了大半夜,我的啼哭那時也與後山鳥的鳴叫爭鳴了起來。當然,當時我肯定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這裡一切全都是陌生的,眼前在黑暗中閃動的燈光以及腳步聲,還有自己的未來。

生命從一開始就是充滿了奧秘,它由奧秘開始,同時再走向奧秘。這種情形跟出生時的夜晚的幽暗自然形成一種契合,只能靠一點點閃動的不明的火光來照亮眼前的那麼一點路途,別的你什麼也看不清。如若你想知道更遠的事,你想看到更遠一點的路程,你自己非得舉著手中的燈火,自己走上前去不可。因為你的每一步都在接受未知和奧秘的挑戰,所以你的每一步就都帶著勇敢和信心。任何人與要來臨的陌生世界之間,事前都沒有過邀約,你在世界的未來從來沒有在事前預先設定清楚,你是一邊在探求,一邊在生活;一邊在創造,一邊在成長。

與任何人一樣,我的生命一開始就帶著自己那份的奧秘,我只能用我自己手中的火光,一步步去照亮它,我每往前一步,那秘密就揭開一角,我再往前一步,那秘密就再掀開新的一角,但總是沒有完結的時候,新的秘密不斷地從我的面前跳出來,我不斷地衝著它走去,到如今我越走越深,也越走越遠,我出生的那個小山村的木樓的樓板已經開始在風雨中腐爛了。

過去走過的路就是那小木樓一樣,不能保存到永遠,在我們經過之後,它就開始崩塌,無法讓後面的人再走一遍。後面的人得舉著自己的燈火,走自己的路,你想扶住誰的都不成,有可能他舉的火光比你的還更暗淡,連他自己的路都照不明,他怎麼能夠把你的也照亮呢?

到如今,想想經過了那麼長的人生道路,其實所有這些奧秘之中,我們最終也最想解開的奧秘是哪一個呢?我說,我最想解開的是我們幸福的理由,就是回答我們為什麼要是幸福的。我想,每一個人的道路雖然不同,但幸福的答案是一樣的。從我出生的那個小樓房開始,其實我的一生都要破解這個謎。因為這是一個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生命奧秘,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就如太陽出來了,黎明開始了,自然人們都把手的燈火丟棄不要了。

其實,生而為人的幸福理由也就在那個太陽,而不在我們每個人手中的火光。我們的火光不能反映我們生命的真正意義,也不能實現生命的真正價值。之所以我們保留著這樣的火光,只能說明我們還在黑暗中,還沒有找到幸福的真正理由。

我想,在我從母腹中來到家鄉的小木樓之前,我的父母一定想過無數次我的出現會是什麼樣子:我漂不漂亮、聰不聰明,我未來幸不幸福等等。我們的面前肯定不存在什麼既成的未來事實,不存在肯定的幸福事實。就像家裡廚房擺著的水缸,裡面已經蓄滿了水,口渴的時候自己知道肯定從裡面可以打到水喝。而關於幸福,我們就找不到這種事實作結論。可是生活不能停止下來,等有了幸福的消息或者事實的時候才開始。生活從來不因人遭遇痛苦、疾病、災難而停止;面臨這些困難,人們想的是如何戰勝它們。

顯然,我們來到世界不是應一場歡宴的邀約,來享受幸福這個事實。等我在小樓降生下來之後,我逐漸發現我們既貧窮,又封閉。那時爸爸就說,我們這個地方在世界地圖上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小點,我的任何一件小玩具都擺放不下。由此我知道世界是廣闊的,而我是渺小的。我像一隻小蟲,在那裡出生,就在那裡覓食,也在那裡死亡。如果我有什麼抱負,那肯定不是來改變世界,而是把莊稼種好,等稻穀飽滿的時候再收割起來,然後每餐再把它們吃掉。這樣想,我真像小蟲。可現在誰不是小蟲呢?

小時候,趴在地上看著成群的小螞蟻拖著一隻死蟲子往螞蟻洞裡搬,有小螞蟻,也有大螞蟻,也有螞蟻王,也像一個大社會。這個大社會裏由物質也由各種不同層次的地位來維持著,這彷彿是我們所遇到的客觀現實。現在,我們工作、勞動,干的也是小螞蟻抬食物的活,為著不斷充實生活,美化自己的家庭,滿足我們的生活需要。生活彷彿就是預先要往廚房水缸裡蓄滿水,等著我們口渴的時候有水喝。我們跟螞蟻不同的是人類好像更懂得物質的用處,更懂得佔據物質來滿足自己的慾望。有的人不僅只是在水缸裡蓄滿了水,而且乾脆直接霸佔水源;而另外一些人的水缸裡只有一點水,他們要不停地挑水,才能保證不被渴死,有些甚至乾脆沒有水喝。

夜晚的時候,躺在我家的窗台上往外看,就可以看到山村特別的夜空,它特別之處就是格外寧靜,而且格外出神。在當時還是小孩的我的眼中,這樣的夜空彷彿不是夜空,而是一個人的眼睛,它有它的語言,它有它的感情,它有它的願望。雖然我接觸不到,但我感覺它是離我最親近的一個世界,它也有懷抱,像我的母親一樣。我對它的眺望是迷惘的,可是如果它注視我,那肯定是關切的。雖然我無法理解它的奧秘,但我相信它理解我,不僅理解我的現在,而且知道我的未來;不僅理解我的痛苦和歡樂,而且還知道我的理想和盼望。

生命肯定和奧秘有關,要不我們人類就完全只是大號的螞蟻而已。我們怎麼可能一生按著奧秘的軌跡,而且在奧秘的注視之下思想和生活呢?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一隻螞蟻和夜空對視呢?我們凝視出神的夜空,就是承認奧秘,就是承認另外一個世界不僅創造而且改變我們今天的世界。我還聽不懂奧秘的語言,但我知道奧秘跟我生命緊密的關聯。有一天,我這個獨立的奧秘要成為整個奧秘中奧秘的一環。這奧秘不僅有奧秘的作為,有奧秘的目標,而且也有奧秘的良心、奧秘的情感。

我出生以來接觸到的第一個食物一定是母親的奶水,這奶水不僅只是母親身體裡的東西,而且也是一件奧秘的禮物,如果沒有善,沒有愛,沒有宇宙的良心是不可能產生這樣的禮物的。這美好禮物的源頭一定超出了母親的生命,它比母親的生命更偉大、更神聖、更奧秘。我不能看到,但這一切都包含在我吮吸進生命裡的母親的奶水裡。我是這偉大奧秘撒在世界上一個最微小的角落裡的一顆種子,母親的奶水是澆灌在它上面的第一陣雨水。母親的愛裡,包含著更偉大、更神聖的愛;我的奧秘裡隱含了更大、更神聖的奧秘。

誰都知道母親生產的故事,可是很少有人能夠知道這生產的奧秘;誰都知道生活的歷程,可很少有人能夠知道它通往的奧秘。如果有人不相信,也可以讓出神的夜空來告訴你,這一切的奧秘肯定不是螞蟻可以知道的。太陽也一樣晒著螞蟻的洞穴暖洋洋的,但只有人在承受這一份生命的奧秘。

我想,這就是幸福的理由,惟一的理由。

絕不是睡進溫暖的被窩而沒有噩夢侵擾就是幸福;絕不是腸肥腰壯,享受著美酒華服而從來不受飢挨凍就是幸福;絕不是家財萬貫,從來沒有遭災受害就是幸福;絕不是位高權威,受人擁戴而沒有處過卑微,身受過孤獨就是幸福;絕不是功成名就而沒有受過挫折和失敗就是幸福;絕不是聲名顯赫而沒有過委曲求全就是幸福。我們之所以是幸福的,因為我們的生命是宇宙奧秘的一部分,我們一切生活、思想都是直接敘寫在奧秘的天空上,我們自己讀不到,可是奧秘者是惟一的閱讀者和理解者。自我們來到世界之後,我們就是他手中的一本打開的書,他不僅閱讀我們,也在書寫我們,由此使我們獲得尊嚴,獲得崇高的生命意義。如果我們是為高尚的目標而喜樂的話,那這就是我們喜樂的理由了。為崇高目標而喜樂,常常使我們忘記了生活中的貧窮和痛苦。因為崇高的目標是我們的太陽,而生活中的願望只是我們手中脆弱的燈火。當陽光普照的時候,我們自然就熄滅了個人手中的燈火。

20002年11月13日

(士柏諮詢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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