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咸寧化纖廠的大門,他爬上一個昏暗的樓梯,進入白色辦公樓。他走到二一一房間的時候,廠長王石華(音)正好出來。
很快,工廠其它官員聽到王石華的呼喊。他們趕快打開辦公室門出來,看到許雨東手裡拿著帶血的刀,顯然嚇呆了。他們趕緊把廠長送上一輛小出租車,急奔醫院,但已經太晚了。 那天早上動刀是這個瘦弱的內向工人的最後一次精神困擾。過去十一個月來,這名二十八歲的工人已經做出各種努力,試圖在中國急劇惡化的勞工市場中繞過暗礁。
亞洲華爾街日報二十一日發表文章說,許雨東二○○○年十一月被解雇。經過一系列努力找工作都沒有結果之後,他通過行賄找到一份工作。當他的新工作機會又不行的時候,他同意一份感到少得可憐的離職費。他應當在廠長被殺害的那一天去拿離職費。
追蹤許雨東尋找工作的過程打開一個觀察中國國有工廠潛在緊張的窗口,也很能說明為什麼勞工動亂是中國經濟未來的最火暴因素。過去二十年來,由於外資創造了足夠多的工作機會吸收企業重組的壓力,經濟改革造就了繁榮的沿海城市。現在,這些改革已經到達經濟停滯的內地城市,而內地仍靠國有企業為數百萬工人提供機會。
其結果,咸寧等城市工人第一次面臨西方工人早就知道的問題。自從一九九八年,中國國有企業已經裁減二千五百五十萬工人。根據勞動部的資料,二○○一年中國城市失業人數為六百八十萬,將在四年內達到二千萬。
這些數字在一個實行終生僱用和退休金製的國家令人震驚。東北城市大慶和遼陽今年三月有八萬人上街遊行,抗議裁員、腐敗、退休金不公正等問題。一個月後,貴州省的鋼鐵工人也上街遊行。
當工作世界崩潰的時候,做事認真的許雨東也面臨這些問題。他的弟弟許雨林(音)說,「我能感覺到有很大壓力,工作壓力,生活壓力。等等。"
咸寧距離繁榮的沿海地區幾百英里。這個二百五十萬人口的城市是業績不佳的紡織基地,那些公司設備陳舊,在國內市場缺乏競爭力,也沒有出口的優勢。
許雨東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媽媽遺棄,被叔叔救回。他爸爸帶他到了那個城市,在陰暗破舊的公共房屋里長大。雖然許雨東在職業高中並不突出,但他有雄心。他在自我評價中些道:「我要成為新時代的傑出青年。我敢於同壞事做鬥爭。」
一九九三年畢業之後,他在化纖廠當上中層機械維修技術員,如果說他不是精力旺盛,但在機器維修方面非常靈巧。一名同事說,「領導不是很喜歡他,因為他不是很賣力。而事實上,不管你工作怎麼樣,工資從來沒有變化。」許雨東每月工資七十九美元,他把工資交給父親和繼母。
但許雨東也在尋求機會。五年後,他在父親的幫助下在咸寧衛生學校找到一個工作。那是個臨時工,但他的家人相信他很快就會轉為正式工。為了避免失業,許雨東在化纖廠申請三年長假。
最初,一切都好。咸寧衛生學校水電維修工的慢節奏適合許的性格。但由於咸寧經濟狀況惡化,他的生涯很快受挫。到二○○○年十一月,許雨東失去了衛生學校的工作。他要父親找一名當副市長的老朋友為他說情,回到原來的化纖廠。
但化纖廠效益很差,也在裁員,他重新申請工作受到拒絕。那些官員告訴他五個月以後再去申請。但許雨東需要錢維持生活。他在家裡盡量少花錢,看電視、下圍棋,幫助繼母做家務。
後來,化纖廠的朋友告訴他一個秘密,工作可以買來。許雨東花了四十五美元購買水果和小禮品,送到廠長家裡,廠長要他再等等。許的家人要另一個朋友幫忙,給了那個朋友六十美元送禮。那個朋友說廠長收了禮物。但許還是沒有工作。許的父親說,別人說那還不夠,要得到工作需要花二百四十到六百美元。
許又問繼母要了一百二十美元,這次把錢都裝進一個信封裡,送到廠長辦公室,廠長拒絕收下。但後來許買了些水果,把錢和水果一起送到家裡,廠長收下了。廠長告訴他兩個星期後等再去見他。
但廠長後來給他的工作不是許雨東所要的:到化纖廠下面一個小廠,工資比原來少百分之三十。干了兩天十四個小時的工作之後,許雨東辭職了。但隨後化纖廠又要裁員,給每名離職工人離職費。許仍然算作化纖廠的工人,因為他原來是請長假。許申請離職費,工廠提出給他四百一十四美元,比他工齡短的人還少。許對副廠長報怨,廠長同意給他提高到六百零四美元。廠長那麼快同意提高離職費引起許的懷疑。他決定再提高要求,在那天去工廠的時候順便拿上一把切西瓜刀。
後來,在工廠裡發生爭執,廠長看到了許帶的切西瓜刀,呼喊救命。許給了廠長一刀。後來許雨東在監獄裡承認,他想如果廠長不提高給他的離職費,他就要廠長還給他送的那些禮物。他拿刀子只是想威脅廠長。但當地法庭仍然判處許雨東蓄意殺人。今年一月十八日,許雨東被槍決。化纖廠的經理不願討論許的案子,把所有問題都推給咸寧市政府,市政府又推給省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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