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錦濤——"悶聲"與"發大財"之間的困惑

既想"發大財"，又不肯悶聲的人，江澤民顯然是不喜歡的。不悶聲，就別想發大財。到目前為之，胡錦濤都是江澤民所推崇的"悶聲發大財"的處世哲學的典範，這也是十多年以來能夠穩坐接班人寶座的一個重要原因。江澤民拿這句話來要求香港的記者，又何嘗不拿這個法則來要求胡錦濤呢？但是，一個政治人物，尤其是即將領導中國的政治領袖，若始終發不出聲音來，難免會被人看作沒有主見，被當作一個被牽線的木偶。或許是出自這樣的一些顧慮，最近有一些跡象表明，胡錦濤越來越憋不住，時常忍不住地要發出一些聲音來。也許，胡錦濤已經斷定，再繼續"悶聲"下去就發不了"大財"了。

頭一件事情與法輪功有關。有媒體報導，據中央高層人士透露，江澤民在最近佈置對法輪功打壓的一次會議上指出，為打擊法輪功而專設的各地610辦公室在具體執行任務過程中有扯皮、推諉、應付、不服從命令、消極對待等現象，並要求各省的國家安全廳、公安廳、各地公安局要直接設立610辦公室。這時胡錦濤說了句話：增加610辦公室的機構設置得增加人員編製，經費也不少。江澤民立時大怒，衝著胡錦濤咆哮："都要奪你權了，什麼編製不編製、經費不經費的。"胡錦濤只好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胡錦濤這裡犯的錯誤，與那些挨江澤民訓斥的香港記者們所犯的是一個共同的"錯誤"，即違反了江澤民的"悶聲發大財"的戒律。當然，胡錦濤沒有沉住氣，也有箇中的道理。他接班在即，當然希望淡化社會矛盾，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江澤民則從階級鬥爭的理論出發，對法輪功的潛在政治威力當然有理由保持高度的警覺。

第二件事情與對美外交有關。據新華社報導，中國國家副主席胡錦濤上月１９日下午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前來北京出席"中美關係國際研討會"的美國前駐華大使洛德和芮效儉、前駐沙特大使傅立民、前駐菲律賓大使索羅門、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前主任傅高義、哈佛大學亞洲中心主任柯比、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研究員羅斯等美方代表。胡錦濤對中美學術界合作研究中美關係和開展學術交流表示讚賞，並主張中美關係要向前發展。他表示，當前中美關係面臨進一步發展的重要機遇，希望雙方共同努力，加強交流，增進瞭解，促進合作，推動中美關係朝著建設性合作關係的方向前進。這次會見表面上看與一般的會見外賓無任何不同，但是其背後隱含的意義非同一般。因為這次活動是由胡錦濤的外交顧問班子策劃組織的，其組織者正是胡在中央黨校的副手、中央黨校常務副校長鄭必堅。鄭與胡的關係，十分類似於王道涵與江澤民的關係。其參與者還包括沒有得到江澤民重用的重量級美國問題專家。這次活動表明，胡的智庫開始正式浮出水面。這次活動的美方參加者們也非等閑之輩。其中的靈魂人物是傅高義，他是第一個被邀請到中共中央黨校作報告的美國教授。他多年來一直在設法突破江澤民的封鎖，精心培育與以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共第四代領導人的關係。這次會議不過是雙方多年私下接觸的一個公開的宣告。胡錦濤躍躍欲試地在中美關係問題上發出聲音，江澤民不會毫無察覺。

第三件事情與臺灣問題有關。在1月24日舉行「江八點」七週年的座談會上，中國國家副主席胡錦濤首度出席參加，頗受各方矚目。北京分析家指出，此舉顯示胡錦濤將逐步介入中共對臺決策體系，並可能取代江澤民中共中央對臺領導小組組長的職位。今年座談會的安排，顯示胡錦濤將開始主導對臺政策。胡錦濤為人謹慎，過去幾乎不曾發表對臺的政策言論，也極少參與對臺會議。隨著今年年底「十六大」的換屆，對臺領導小組的成員也將大幅度換班，胡錦濤極可能取代江澤民對臺領導小組組長的職位。據臺灣媒體報導，胡錦濤在這個座談會上發表了極具政策象徵意義的講話。他表示，臺灣「本土化」並不等於「台獨」，民進黨也不等於「台獨」。他並說，今後將有條件歡迎臺灣民進黨人士訪問大陸，增進彼此的瞭解。胡錦濤的這番話，還被北京官方的臺灣事務專家解釋為中共最高層對臺灣釋出的善意信息。但是在過了一天後，中共的香港喉舌文匯報發出消息表示，經過詢問中共有關當局後證實，胡錦濤在座談會上根本就沒講話，而上述有關講話全部都是中央社編造的。這就完全否定了胡錦濤的講話。關於這件事情的真相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是，有兩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一是新華社的官方網頁上撤掉了對胡錦濤參加這次活動的報導；二是胡錦濤作為在場的最高領導人應該是背書了錢其琛所發出的善意信息。江澤民是否對此震怒，不得而知。

除上面的三件事情之外，胡錦濤是否能做到"悶聲"又面臨新的考驗，即如何處理美國伸出的橄欖枝。布希本月二十一日將對中國進行工作訪問，行程及議題引起外界關注。其中正在會商的一項是到胡錦濤的政治大本營中共中央黨校發表演講。雖然布希訪華沒有與江澤民的接班人、國家副主席胡錦濤的會晤安排，但如果布希到中共中央黨校發表演講，胡錦濤則將以黨校校長的身份迎接。布希與胡錦濤可以藉此接觸互相認識，建立關係。美國方面多次嘗試安排布希總統和胡錦濤會見，但中國沒有確定的答覆。北京消息人士說，中美目前仍在往這方向努力，讓布希在清華大學發表演講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安排。估計在布希訪華期間，會與胡錦濤有象徵性的接觸，但是實質性的會談則不大可能。

胡錦濤在以上幾件事情中的表現倒也泄露了胡錦濤的部分政治面露。在臺灣問題上顯然是溫和的統一派，甚至比江澤民更不主張使用武力。因為一旦主張使用武力，胡必將面對來自軍隊的更大的壓力，並不得不屈服於軍隊的種種要求，這樣本來就是弱主的胡錦濤會弱上加弱。在法輪功問題上，胡的鎮壓決心顯然沒有江那麼大。這可能會稱為胡接班後與江發生衝突的一個熱點。在外交，尤其是對美關係上，胡與江也同樣是親美、親西方的。在意識形態上，胡應該是有限的思想解放派，其魄力上可能不如江澤民，在民望上可能高於江澤民。胡錦濤在接班前偶爾流露的開明與平民作風，可能會給江澤民和曾慶紅帶來很大的精神和民意的壓力。在開革的步伐上，胡錦濤執政之後向後倒退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同樣，若要指望胡錦濤作出驚天動地的事情，恐怕同樣要落空。

中國政治中的成功要訣之一就是等對對手犯錯誤，而且多半是禍從口出。江澤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想發財，又不肯悶聲的人。如果胡錦濤想發"大財"，就必須在"悶聲"與"發大財"之間的鋼索上維持艱難的平衡。胡錦濤尚未執政，江澤民對胡自己的聲音已經很不耐煩。胡錦濤真正的考驗是，在"發財"（接班）之後，是否還要"悶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