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日记是写给谁看的?(网络图片)
蒋介石日记开放之后,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杨天石曾四赴胡佛研究所。在杨天石的印象中,去胡佛读蒋日记的学者,并不是传说中的“如过江之鲫”,而是“屈指可数”。“‘胡佛’本来读者就不多,很多时候只有两三个人,甚至只有一个人在那里阅览。”尽管如此,蒋的日记还是受到了特别的关注。“两年以来,胡佛档案馆里读者最多的还是蒋的日记。其他档案读之前都要填申请表。蒋介石的日记就放在柜台管理员的身后,你跟他说我要看1943年5月的,他一转身,一分钟不到就取出来了。”杨天石说。
蒋日记开放之后,杨天石所在的近代史所大约有10人次到了“胡佛”。近代史所的前所长、社科院学部委员张海鹏是其中之一。2006年3月,他和杨天石同时踏入胡佛档案馆的大门。张海鹏在胡佛档案馆待了5个星期,第一个星期读国民党改革委员会(蒋介石赴台之后一手创办的改组国民党以求自新的机构)的资料,剩下四个星期专攻蒋介石日记,抄录了30万字。
7月1日,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胡佛研究所和复旦大学的学者在北京座谈他们依据威廉亚洲官网 资料得出的对中国近代史研究的新局面。蒋日记“在历史大势上没提供新东西”“抄日记”是近代史所每个到胡佛翻阅蒋介石档案的研究人员共同的任务。抄回来的日记,在小范围传阅。
有赖这些笔迹各异的抄本,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原常务副主任金冲及几乎把蒋介石从1919年到1949年的日记都读完了。
金冲及主要的工作是研究共产党的历史,但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共产党的历史常常跟国民党的历史交织在一起。通过蒋介石的日记,金冲及读到一个他以前所不知道的蒋介石。1932年是民国历史上重要的一年,金冲及顺着日记看蒋介石在这一年里一天天看什么书,见什么人,感觉到“一二・八”事变之后蒋介石发生了很大变化。在此之前,蒋介石的主要身份是军人、总司令,兵书看得很多。“一二・八”之后,蒋介石经常在日记里感叹知识不够,人才不够,所读的书从儒家经典、圣经扩展到法国革命史、拿破仑传、俾斯麦传、管子……
蒋介石认为国民党的老党员观念陈旧,新党员又多流于浮躁,外敌内乱之下,国民党要自新必得吸收新鲜血液。于是在这一年,包括北大校长蒋梦麟在内的一大批大学教授加入国民党。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章百家没看过胡佛所藏的蒋介石日记,但他至今记得1988年在胡佛翻阅宋子文档案的时候读到的关于蒋的一个“段子”:蒋发电报委讬在美国的宋子文给他买四部二手汽车,每部车用在什么场合都有详细的交待。
面对同一本蒋介石日记,不同的学者读出不同的东西。“研究中国近代史、现代史,不看蒋的日记,会是很大的损失。”杨天石说。
他的同事、抄录蒋介石日记30万字的张海鹏则认为,蒋介石日记“在历史大势上没有提供新的东西”。
蒋介石日记。(网络图片)
蒋介石日记写给别人看 还是写给自己看?
关于蒋介石日记的另一个“根目录”级别的争论是:蒋介石日记的史料价值到底有多高?他的日记到底是写给别人看的还是写给自己看的?
金冲及在蒋介石1928年3月31日的日记里读到宋美龄留的字条:你今天记的东西如果让别人看到会有麻烦。但这个字条有太丰富的含义,既可以理解成蒋介石在日记中写真话,又可以理解成蒋介石在写了真话之后,预留了包括请宋美龄过目在内的“审查机制”。
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牛大勇从蒋介石日记联想到了雷锋日记。“雷锋是一个做了很多好事但是从来不留姓名的人,但是偏偏他做的好事我们都知道了。原因就是因为他记了日记。”章百家认为,日记相对回忆录来说可靠性更高。当事人记录下来的东西更接近他每天的真实想法。
宋曹琍璇以家属的身份,以更近距离的观察,捍卫蒋介石日记的真实性。“我想每个亲身读过蒋公日记的人都晓得他是写给自己看的。在他1949年之后的日记里不断出现他把1949之前某一天的日记拿出来看,并且给经国先生看的记载,如果当初的日记都是假话,我想两蒋父子也不必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欺欺人。我们当初决定公开日记的时候,受到来自家属的非常大的阻力。蒋孝梅甚至一度要起诉蒋方智怡。只是因为蒋方智怡的做法完全合法,起诉才没了下文。因为日记是蒋介石留给经国先生、经国先生留给蒋孝勇,蒋孝勇死后又留给蒋方智怡的。我们在决定是否公布蒋公日记之前还曾经回台湾向各位老先生请教。像秦孝仪先生(蒋介石秘书)就是非常反对开放的,理由是“对老人家隐私不尊重。”按照胡佛研究所和蒋家的约定,宋曹琍璇在五类信息上“贴条”:个人隐私;个人财务情况;健康状况;敏感的人际关系;蒋介石在日记中对某人给出刻薄的负面评价,而这个人的后人目前还在台湾执政。
按照这个标准,蒋介石日记被贴条的地方非常少。
掀开国民党赴台后的“整党”序幕
1950年2月13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此次复出主政对于军政经济制度政策、人事组织以及本党改造方案皆未确定,恐蹈过去功亏一篑之覆辙,或不如过去之尚有所成也。故三十日之内必须积极准备,对于下列各项必须切实研究,有所决定也。
在下文中,蒋介石用红笔勾出六个圆圈,每个圆圈后面是一项有待落实的“要务”,包括政府组织形式、干部会议纲领与人选、总体战实施程序与经济政策、监察制度与组织之实施、党的改造方针、台湾党政方针与人选。
这篇日记掀开了国民党赴台之后“整党”的序幕。
事实上,早在1948年,蒋介石就在日记中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大局之危险困厄至开封沦陷以至极点,乃知历代亡国之原因并不在于敌寇外患之强大,而实在与内部之分崩离析所致。尤以亲近左右之干部不知自强自立而一意推诿塞责……只怪他人,互相抱怨,而不肯为国家尽职责,减损丝毫之权益与名利,凡一切失败皆推至元首一身……”那个时候蒋介石就萌生了整党的想法,但是每况愈下的战况,再加上国民党“中立委”对整党提议敷衍塞责,蒋介石的计划并未付诸实施。
到台湾之后,1950年8月爆发的朝鲜战争给他吃了定心丸,“国民党改造委员会”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从1950年到1952年的两年间,“改造委员会”一共开过420次会议,一周要开4次会。胡佛研究所把每次会议的记录及委员们之间的通信都收入档案馆。
蒋介石以“改造委员会”取代了被认为无能低效的“中立委”和“中执委”,改造委员会以陈诚为首,由16名蒋介石的得力干将组成,平均年龄47岁,全部拥有大学学历,其中9人有海外留学经历。蒋介石把他的反对派组织到一起,形成没有任何实权的“中谏委”。
蒋介石开始了他在台湾高度集权的铁腕统治。意识形态灌输和党纪整顿被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上。
1949年10月16日,蒋介石在阳明山官邸附近建起了国民党的党校“革命实践研究院”。任何人如果想在国民党或者中华民国政府谋得高位,都必须先在这个研究院接受4到6周的培训。在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这个研究院培养了3000名“毕业生”。
继“改造委员会”从高层改组国民党之后,蒋介石又开始国民党基层的“换血计划”。蒋介石认为他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失去了知识份子的支持。从1950年年底开始,国民党以“党员再登记”的名义,把“内战中与党失去联系”的国民党党员重新召募入党,并让这些人作为种子从台湾本土发展党员,特别是知识份子党员。到1952年,台湾的原住民党员中40%具有高中或大学以上学历。国民党党员从赴台时的5万人扩大到28万人。
“村镇一级的民主选举”
1950年到1951年,“改造委员会”在蒋介石的授意下组织村镇一级的民主选举。
1949年到1953年,在陈诚的直接领导下,台湾进行了不流血的土改。第一步是减租——规定最高地租是农民年收入的37.5%;第二步是向佃农出售岛内1/5可供耕种的土地,佃农买地不用真金白银地掏现金,而是以十年为期用劳动所得还债,而且不算利息;第三步是把地主的土地收归“国有”,政府以土地债券和股票的形式赔偿他们的损失。“‘土改’全面铺开之后,陈诚和‘改造委员会’成员的执政信心大增。”胡佛研究所的马若孟教授在《与过去决裂——国民党改造委员会1950到1952》中写道。
200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