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陆桥钻臭水道觅出路 受困港理大36小时纪录(williamhill官网 )
11月18日,香港警察在理工大学追逐示威者(Getty Images)
【williamhill官网 2019年11月30日讯】历经12天围城后,香港理工大学今天解除封锁,却未见留守的示威者。围城中究竟是哪些人?他们如何逃生又为何失败?中央社记者近日访问一位受困者,诉说她在围城中的36小时。
街头散步 误闯理大围城变暴徒
对16岁的Zoe来说,17日只是一个平凡的週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误闯示威现场,最后身陷一场围城战。
17日下午,Zoe和同学相约在尖沙咀,两人见面后边聊天边散步。走了一段路后,却见到眼前烟雾瀰漫,几个月下来,Zoe已对催泪弹的刺鼻气味不再陌生,马上意识到自己闯进了示威现场。由于手边没有任何防护装备,Zoe只能边咳边退,而身边的示威者则一把拉起她,跑进了附近的建筑物裡。
回过神后,Zoe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正是已经和警方对峙多日的香港理工大学,而身边的同学早已不知去向。她想重回路上,无奈外面依旧烟雾冲天,示威者因此建议她到学生餐厅休息一下,等烟雾散去后再离开。Zoe打电话给家人,说自己晚点“能走就走”。
回想起来,Zoe说当时的理大内仍有数以千计的人群,人数之多,让学生餐厅爆满,有些人还必须坐在地上吃饭。而千馀人中,多数是身着黑衣、全副武装的示威者,看起来主要是大学生的年纪,但当中也不乏有年龄更小的学生,Zoe说:“有些外型看起来好小,像小学生一样。”
除了示威者外,还有几百个穿着看似普通街坊的民众,Zoe后来听说,他们有些人是来送物资、找朋友,却也因此困在校内。
最后,还有几十个和Zoe一样,疑似误闯理大的民众。“我看到一个孕妇。”Zoe说,“还有好多女生穿短裙、背单肩小包包,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是来示威的。”
一顿饭的时间,改变了Zoe的命运。吃完晚餐后,她在手机上看到,警方宣布理大周边已达“暴乱程度”,而她也成为警方口中“可能干犯(涉嫌)暴动罪”的“暴徒”。
为什麽不听从警方的呼吁离开校园?Zoe说,当时在校内完全听不到类似的呼吁,整夜听到最多的声音,是每隔几秒就出现的催泪弹爆炸声,还有几声枪响(示威者告诉Zoe:“那是射橡胶子弹的声音”)。直到今天,水炮车发射水柱前的特殊声响,还时时萦绕在Zoe脑海中。
Zoe也强调,当时许多校内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没参加示威,但警方却警告要以“暴动罪”拘捕所有离开理大的人,这让她不敢出去“送头”(送死)。
甫当选香港区议员的理大学生校董李傲然对中央社记者表示,对学生而言,大学校园是第二个家,许多学生只是回校后,就被警方封锁在校内。
他表示,警方直接宣布大学校园为“暴动现场”极不合理,暴动罪最高可被判刑10年,这让校内的民众不敢离开,沦为困兽之斗。
甫当选香港区议员的理大学生校董李傲然认为,警方宣布校园是“暴动现场”极不合理,让校内民众不敢离开,沦为困兽之斗。图为李傲然于108年11月23日摄于香港街头。中央社记者吴家昇摄108年11月29日
11月18日,香港警察逮捕理工大学反送中示威者(Laurel Chor/Getty Images)
钻臭水道跳陆桥 逃出升天
初入理大时,Zoe感觉到示威者依旧士气高昂,她说:“第一天,因为食物、物资跟‘火力’都还很足够,所以大家士气很高,一直在讨论要怎麽打出去。”
示威者判断清晨应是警方“替更”(换班)的时间,守备最薄弱,因此选择拂晓出击。
Zoe说,18日清晨,大批示威者戴着头盔和防毒面罩,准备从理大正门突围。但他们立刻发现,外围的警力丝毫没有减少,马上又面临另一轮的催泪弹雨,几个示威者被捕,而多数人只能逃回理大。
正面迎击没有胜算,示威者改选择侧面逃离。围城开始后,许多理大校友在网路上提供各式各样的逃生路线;Zoe说,自己听过的至少有4种,但这些路线也陆续被警方掌握。
首先,是爬下水道。但Zoe说,髒臭的管道裡充满有毒气体,危险性太高,许多人根本受不了。第二,是从理大游泳池旁的铁丝网翻牆而出,但一出到校外就要面对警方追捕,自己跑得慢、不敢尝试。
第三,则是走铁道。Zoe说,理大附近有条旧铁路,据说能通往附近一座商场;她曾想尝试这一条路,但随即有传言指警方已埋伏在终点。
Zoe说,自己最害怕的是“被消失”,“那时候想到,走这条路没有记者跟,如果真的遇到警察,我们被怎麽样了也没人知道”。
第四条同时也是最多人採取的路,就是跳陆桥了。“其实就是游绳(爬绳索)。”Zoe说,“但在被媒体拍到前,最早是没有绳子的,只能直接往下跳。”
Zoe所说的跳桥,是漆咸道南的一段陆桥,18日晚间,媒体拍到有许多示威者从校内行人天桥上,拉着绳索垂降到陆桥上,再由“义载”车辆载走。
Zoe说,自己藏身的教室正对着陆桥方向,因此目睹了逃生过程。由于一开始没有绳索,大家都不敢尝试,只有两个男生自告奋勇,率先往下跳,但因为高度太高,“我看到其中一个落地后就按着肚子,后来听说他肋骨受伤,另一个脚也受伤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示威者才从校内找来运动用的软垫,丢在陆桥的地面上做缓冲。最后,也才有大家所见到的绳索。
经过两天的围困,Zoe也考虑要跳桥,她说:“在最绝望的时候,那是看起来最有希望的方法。”
Zoe打电话给家人,那时,家人正和其他受困者的家属,在理大附近静坐,等待他们出来。束手无策的家人并没有多说什麽,只要求Zoe好好考虑清楚,并告诉她:“决定跳之前,要再打给我们,万一出什麽事,至少我们也有心理准备。”
即便有了绳索,但Zoe说,很多人可能经验不足,或是太紧张,掌握不好垂降的速度,摔在地面,负伤逃走;而一些没戴手套的人,手掌更是被绳索磨得鲜血直流。
媒体拍摄的画面中,为数不少的示威者成功垂降,由“义载”的机车骑士载走。但Zoe说,警方除了在现场发射催泪弹外,也在陆桥的另一端部署拦截,因此只有约半数的示威者成功逃脱,而许多示威者连同“义载”的司机,最终都被拘捕了。
自首不代表背弃 港人一个都不能少
Zoe最后没选择游绳,再度回到理大内。而经历多次突围、逃脱失败后,校园内也笼罩着一股低气压,有人掉泪,有人打电话给家人,也有人开始写遗书,传给外面的朋友。
18日深夜,香港立法会前主席曾钰成、香港大学法学院首席讲师张达明和一群中学校长来到理大,带着有意撤离围城的民众离开,而“自首”与否,也在示威者内部引起争执。
Zoe回忆说,有人当时大喊:“我们又没做错,为什麽要自首?你们自首是害了裡面的人,人多都已经打不出去了,人少不就害我们被清场?”
也有人主张“出去也是10年(指暴动罪最高刑期),在这裡也是10年,为什麽不一起搏一搏?”
据Zoe观察,选择自首的,若不是像自己误入理大、没有准备上前线的街坊,就是已经身受重伤需要治疗的示威者。
Zoe最后也在中学校长的带领下离开理大,未满18岁的她只需登记身分就可离开;但更多成年的民众,无论是不是示威者,都遭警方拘捕。
“虽然我出来,但不代表我不支持他们”,Zoe说。从6月起,她参加好几场“反送中”大游行,也在学校参与罢课、连侬牆活动,始终支持这场运动,即便意外身陷围城战,也未曾改变。
但她指出,每个人所能承担的风险不同,自己仍会持续以其他方式支持这场运动,希望留守的示威者不要视他们为背弃。
28日上午,结束12天的围城,香港警方进入理大蒐证,两天下来发现近4000枚汽油弹,但外传留守到最后的数十名示威者却不见踪影,行踪成谜。
围城期间,网上许多讨论都认为受困理大的示威者,是目前最精锐的“勇武派”,因此希望透过各种“围魏救赵”的抗争,让他们有机会逃离理大,但最终都功败垂成。
围城战后,一众勇武或被捕、或受伤,长期的心理压力也让他们身心俱疲,抗争似乎又到了重新思考策略的时刻。
Zoe说,这场运动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势必是场长期抗战,因此希望理大内的示威者,都能保住生命,平安离开,“运动很长,但坚持的人不够多,香港人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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