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内:陈升“小清新”(图)
【williamhill官网 2014年05月18日讯】“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陈升是这么唱过,可他现在并不这么想。
这位台湾老牌歌手的反服贸言论,发表在11日出版的绿营媒体自由时报上:“陆客真的不要再来了,我们真的要牺牲我们的生活质量吗?有人说不签服贸会被边缘化。我想问的是,难道我们还不够边缘化吗?服贸让我们把自己的角色看清楚,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反服贸”;“我有很多大陆朋友,我也很喜欢他们,但我常跟他们讲,等你们上厕所会关门的时候,我再跟你谈统一”;“我真的觉得,我们不要赚这么多的钱……台湾过去最有钱的时代,可能是不正常的时代,现在也许是正常的,台湾已经比世界上一半的人过得好……我最不喜欢的三个字就是‘拼经济’,应该是要拼活着,用现有的姿态去制造台湾人最爱过的生活,这个办法,不是只有拼经济而已……多赚十元不会比较富有,少赚十元也不会比较贫穷,而我认为我还可以再贫穷一点。”
经由中央台办和国台办主办的中国台湾网以及网易等商业媒体渠道,陈升这几段话从前天起传入内地,并被各门户集体展示于首页,掀起了杜汶泽之后的新一轮众说纷纭。
陈升和杜汶泽的区别不只在于他们一个来自台湾一个来自香港,还在于他们出言反服贸的理由不尽相同。
从公开表达的言论上来看,杜汶泽是那种警惕“中共霸权”、“强国恩主”的典型代表,而陈升更像他在多数代表作中所表达的形象——一位向往田园牧歌生活的文艺中年。
张明扬觉得自己“大约明白陈升在想什么”:“在台湾此次的反服贸事件中,虽然反方‘反’的基本诉求一致,但背后的理由却是有诸多流派。比如‘程序正义派’,他们或许对于服贸协议的具体内容没有那么关心,但却忿忿于国民党通过服贸的所谓‘黑箱操作’;再比如‘反中派’,负面点说就是‘逢中必反’,凡是国民党当局与大陆政府的谈判,均怀着天然的一棒子打死的仇恨与对抗;正面点当然也说得通,当台湾社会的民主和基本价值观受到某种‘本质性的威胁时’,他们有权行动。很显然,陈升不是上述两种‘服贸反对者’,他应该属于第三种反对者:反大资本,反全球化。对于他们来说,服贸协议几乎就等同于两岸大资本的沆瀣一气……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典型的‘左翼’思维,也即网上流行的金句‘两地富人联手赚钱,两地穷人互相谩骂’。你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对于台湾生活方式的维护。台湾本就是一个以‘小店主’为特色的经济体,岛内遍布着或许是缺乏与大资本正面竞争能力,但却个性化温情味十足的各类小店,比如大陆同胞最喜欢的夜市和其中千奇百怪的小吃摊头。”
“由陈升的‘乌托邦’说开去”——这位东方早报《上海书评》主编的辨析发表在昨日腾讯大家专栏头条,为他所崇拜的台湾歌手奉上演出说明书:“对于一个音乐人特别是一个‘非主流’音乐人来说,‘反大资本,反全球化,文化多样性’本来就是这个群体在世界范围内的基本政治姿态……陈升对此的表述比民进党甚至反服贸的学生更为勇敢和坦诚,他将当年台湾经济奇迹时代定义为‘不正常的时代’,直言‘我最不喜欢的三个字就是拼经济’……陈升说的就是一个‘零增长社会’的理想模型,在这样的社会中,政府放弃了经济增长的政策目标,个人放弃了发家致富的人生理想,个人与国家或许找到了各自更为‘高远’的目标。比如台湾人最爱说的,建立一个更‘良善’,更‘公义’的社会。”
以香港“超人”李嘉诚这几十年来公众形象的云泥之别,以及日本、法国、南欧“甚至可以让你怀疑,这还是不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零增长社会”心态为据,文章结语把视线拉回内地:“一个中性消息是,中国人正在‘进化’之中。新一代的年轻人正在远离富士康,远离血汗工厂,远离超时加班,远离中国制造,我们在新闻中把这叫做“民工荒”。他们和台湾地区及欧洲各国的年轻人一样,从本质上都热爱生活,也和陈升一样,最需要的是‘能否让我们日子过得不紧张’……但我也同样相信,这不应该成为‘有一天’唯一的价值观。如果还有一些人仍然愿意拥抱资本,拥抱经济增长,拥抱全球化,我将会把小手鼓红。”
看上去,自认“资深粉丝”的张明扬还没有“脑残”,他并不觉得陈升的价值观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
况且,还有鄢烈山在旁专栏指导“反‘全球化’应当怎么反”。这位曾因带头反驳余英时对反服贸行动的支持而引发争论的时评家,再将台湾“反服贸”和香港“幼童便溺”事件都摄入“反全球化”的宏观视角,得出基本观点——“全球化‘天注定’是反不了的,或者说抗拒全球化的社会潮流是徒劳的”:“对于个人来讲,你有权选择抗拒全球化,‘返朴归真’乃至退隐山林,过安贫乐道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鼓腹而食,击壤而歌,帝力于我何有哉——多么节能又惬意的生活,只要你做得到。进工厂做蓝领,进公司做白领,进政府做公务员,身居闹市,享受灯红酒绿的生活,也是你的权利……这里,特别要警惕的是民粹主义。挟众而为,自封代表‘人民’,或者挑动仇恨,鼓动阶级斗争,将陷民族与国家于苦难的深渊。关于这一点,‘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不必多言。所以在台湾‘反服贸’运动中,听那些学生说什么成立‘人民议会’,讲‘站在劳工一边’,不禁有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怪怪的。”
社交媒体上很多人也觉得“怪怪的”,尽管他们的异议与鄢烈山很可能并不是一回事。
对张明扬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陈升是他们颇为喜爱的歌手,但对大多数80后90后来说,这实在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名字,即便听闻一二,也是因为信乐团在几年前翻唱了其早前作品《北京一夜》。或者,干脆就是因为绯闻,“如果不是因为和‘奶茶’刘若英的暧昧关系,谁会知道他啊?”
“他现在都不红,说这些多半是想炒作,在大陆本来就没有什么市场,这样不过是拯救自己在台湾的市场,只是年岁高,又没有什么作品拿出手,炒作政治言论真是蠢!”——海峡导报昨天就用标题凸显了这样一段网络评论。除了以《陈升“不差钱”拒陆客赴台》描述事情经过,版面另附《难道要“把悲伤留给自己”》:“台湾知名音乐人陈升日前在接受‘台独’色彩浓厚的自由时报专访时,就两岸关系议题侃侃而谈,不仅语出惊人,而且语出‘伤人’……‘术业有专攻’,希望‘陈升们’还是谨言慎行,多体认‘两岸一家亲’,多考虑大陆‘粉丝’的感受,多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释放正能量吧。”
这其实是篇来自新华社的评论,获得北京日报带头全文刊登:“陈升声称,‘台湾已经比世界上一半的人过得好’,‘我们不要赚那么多的钱’,并由此放言不欢迎大陆游客。台湾民众真的‘过得好’吗?自夸‘不缺钱’的陈升确实生活优渥,但普罗大众很多人深陷‘闷经济’,薪资‘冻涨’,就业困难,无力购房,想必还是想赚更多的钱。陈升此言,只能证明他当真不知民间疾苦……陈升也谈到当下岛内热议的服贸协议话题,反驳台湾当局和主流舆论‘不签服贸会被边缘化’的观点,理由竟是‘难道我们还不够边缘化吗’。按其逻辑,台湾难道要自我放逐,独外于区域整合之外而加剧边缘化?难道要抱残守缺,关起门来上演‘孤岛生存记’,‘把悲伤留给自己’?殊不知在经济全球化、区域一体化的时代潮流面前,外向型经济导向的台湾如果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其结果只能是不进则退,坐以待毙。”
讥讽之中,新华社记者陈键兴不仅用上了陈升名作《把悲伤留给自己》,还有毛主席诗词:“前不久引发两岸网民激烈争论的‘茶叶蛋风波’余波未平,陈升此次又抛出‘等大陆人上厕所会关门时再谈统一’的说法。这或许是他的一句玩笑话,但一点都不好笑,因为它暴露出来的是台湾一些人孤芳自赏、面对大陆高高在上的文明优越感。必须指出的是,大陆不仅整体实力已远超台湾,社会面貌日新月异,而且民众文明素质也已显著提高。真正的文明是包容,动辄自认只有我们知书达理,尔等都是野人村姑,只能让人看到傲慢与浅陋。至于国家统一问题事关民族大义、同胞情感,更是‘分久必合’的历史大势,岂是‘几只苍蝇嗡嗡’就能抗拒的。”
对陈升“不知民间疾苦”的批评声,以@邱毅台湾最为大声。这位比陈升更频繁地出现在内地电视屏幕上的前国民党立委,前天下午比新华社提前一步通过微博出言狠批:“歌手陈升前几年在大陆狠捞特捞,大赚人民币,近年来台湾歌坛新人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陈升逐渐没落过气,于是大讲风凉话……陈升正是典型得了便宜又卖乖,陆客对台湾GDP成长有明显贡献,多少商家靠陆客营生,陈升昧于实情夜郎自大,应被严厉谴责。”
今晨,邱毅又得以通过环球时报扩音,并揭发陈升因为“参加了‘藏独’的活动,被大陆市场封杀”的故事:“一个歌手在大陆挣钱,就应明白政治红线所在。陈升跨越了红线,不自我反省,却迁怒并污蔑大陆的大环境,此种行为让我非常看不起他……我认为,要想让陈升这类人没有市场,大陆就不应该让这类破坏两岸和平关系的人在大陆风生水起。比如,这些人的公司在大陆有没有逃税行为?我们完全可按照正常标准对他们的公司查查看。这些人在大陆得不到甜头,就不敢这样放肆。如此一来,在岛内支持两岸和平发展的声音才能得到鼓舞。”
此外,久居大陆多年的台湾艺人黄安亦于前天晚间微博中跟进呛声:“像台湾音乐人陈升这种‘土台客’有这种‘台湾最大’的想法,其实是很自然的,也是很危险的。台湾如今的不景气,真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鸡肠鼠肚、闭关自守的阿Q心态。宝岛呀宝岛,保证让你倒!”
但要论及用词凶悍,恐怕连@司马平邦、@林治波都无法企及东方网今晨所刊《陈升“粗口”反服贸的悲哀》。作者陈云发以“宝货”、“低层次艺伎”称呼陈升:“陈升这么偏执、无知地反对国家统一、伤害大陆同胞的感情,把自己变成一只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螳螂,其实是一种悲哀。我真搞不懂,一位过气的艺伎自我感觉为何还这么好?谁真把你当根葱了?在民族大义面前,任何人都不能含糊,不要说你陈升仅是过气歌手,就是年轻时曾热血反清、行刺摄政王的汪精卫,后来当了大汉奸,还不是被永远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应该说,这类声音确在中国内地互联网上占据优势地位。而且,根据新华社引述,在国台办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马晓光不仅重申习近平7日会见亲民党主席宋楚瑜时的讲话“面向广大台湾同胞,表明了我们对台工作的基本方针政策”,更以代言对岸民众的方式,对陈升“反服贸”加以回应:“这种极端的言论不能代表台湾大多数民众的想法,也不会为大多数大陆民众所接受。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两岸同胞相互往来和交流的权利。”
然而,腾讯没有完全遵循国台办口径,今日首页专题宣布“陈升的言论虽刺耳且不理智,但在台湾有一定市场……代表了一部分台湾民众,特别是台湾年轻人的想法”:“诸如‘能否让我们日子过得不紧张’这些有点‘小清新’的看法更多的聚焦‘幸福’和‘减少生活压力’的维度。而这个维度,正暗合了部分台湾民众‘反对大资本,反对全球化’,希望维护台湾现有生活方式的想法。说白了,有一类台湾人‘反服贸’的想法就是宁愿自己少赚点钱,也不想让现有的生活状态改变。”
显然,这家门户颇为认同其专栏作家的视角。贴出陈升最近专辑《我的小清新》封面,责编张春续先是承认“在‘后物质主义’的台湾社会,陈升的言论有一定市场不难理解”,既而亦言“台湾内部的认识也是割裂的”:“这些台湾年轻人的父辈,那一代伴随着台湾经济发展成长,流血流汗去赚钱的人。他们之中就有不少人看不起现在年轻人的小情小调,认为年轻人毫无上进心……也有很多年轻人将服贸当做了机会……更有人质问陈升:‘你可以不拼经济,但何必阻止别人拼经济?’”
按照这则专题总结,“一些大陆民众的激烈反应也部分源于对这种生活观的不解”,“部分大陆人‘强国人’心态和台湾人在大陆崛起后心理落差间的矛盾,也使事态火上浇油”。
新京报同有“落差”之论。在刊发《国台办:陈升言论不代表多数民众》之余,这家北京媒体今晨另由作者西坡回答“为什么交流越多,反而嫌隙越多、情绪越对抗”:“正如所有的人际交流、文化交流一样,两个实体如果交流有限,那么自己心里对方的美好形象其实更多是想象,而随着真实交流的增多,细微的文化差异才会被对方感知到,矛盾、冲突自然增多。尤其是非正常交流状态持续数十年之后,原来的认知有相当一部分需要修正。加以网络的发达令交流更便捷。评价、反评价,批评、反批评,瞬间都会传播过去。而信息传播又天然喜好夸张、极端的言论。当然,这种情感变迁还有一个大背景——大陆的经济崛起。正如有评论分析的那样:‘内地人由被香港人接济的穷亲戚,摇身一变成为周身名牌的大豪客,产房、奶粉都被抢,令自觉高人一等的香港人,心理不平衡’。”
在新京报看来,要走出这种“因偏见和刻板印象导致的情绪对抗”,还得靠“在交流中重新认识对方”:“如果大陆与港台的所有人都保有开放、宽容的心态,评判对方时不以偏概全,不戴有色眼镜、不扣帽子、不上纲上线,而面对对方的评价,也不动辄做出激烈反应,这种小事引发的情绪对抗,可能会越来越少。”
相较而言,陈升“反服贸”引发的内地“激烈反应”规模确实小于杜汶泽,这一方面是由于他的言论“攻击性”、“挑衅性”相对不强,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因为缺乏《放手爱》、《人间·小团圆》上映这样的抵制契机,毕竟,他是个“过气”的中老年歌手,极少出现在内地舞台上。
那么,就“一笑而过”吧,“无须由此激发一轮煞有介事的批判”,在得获新浪昨日推荐的文章《何必与陈升的怨念太较真》中,海外网劝道:“那句‘陆客真的不好再来了!’,与其说是要‘封杀大陆’,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内向的小孩站在自己的沙堆前对其他小孩幽怨地喊话:‘你们别到我的地盘来玩’”。今晨再有补充:“相比杜汶泽‘端起饭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陈升对大陆市场的淡漠倒确实是在身体力行‘反服贸’。既然拒绝这种互利双赢的好事,本身就是自我孤立。对此,不理不睬就是最好的回应。”
被这家人民日报海外版旗下网站定义为“耐不住性子批评陈升的少数几家媒体之一”的,是成都商报。昨天,这份四川畅销都市报由作者曾茜发表《骄傲的陈升,你的“另类”过了头》,将主要矛头对准“厕所”:“究竟是陈升交的大陆朋友都确实上厕所不关门,还是陈升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大陆人,只是凭想象和传闻来捏造一个符合他需要的‘个性表达’呢?”
比起“小清新”、“反全球化”,陈升受访语录中有关“厕所”的段落,因其延续了内地幼童香港街头便溺风波中的议题,而更容易激发微博上的讨论兴趣。而且,不分左中右,几乎每个微博声音都在问,“陈升交的是什么朋友啊?”
环球时报评论部在问,并且颇有调侃之意:“陈升的大陆朋友是哪几位?为了祖国统一大业,请你们上厕所关门!不要当民族的罪人”;和胡锡进堪称“不共戴天”的连岳也在纳闷:“大陆人的吐槽点确实很多,不过‘上厕所不关门’倒是真少见。”
所以,任凭@闾丘露薇昨天仍在兀自说着“全球仍然有10亿人公开便溺”的话题,围观者的主要兴趣已经转移到那位陈升朋友身上,“上厕所不关门”一跃登上微博热门话题榜。
不料,@左小祖咒居然主动对号入座。这位以一幅托举男童坦露下半身的照片为微博头像的非主流摇滚歌手,昨晚主动张贴一幅他与陈升在海边作解裤小便状的“上厕所不关门事发现场”图片,并附留言:“这张撒尿图我就不配文字了,把评论留给你们,把悲伤留给自己,大家来吧。”
来吧。作为曾与陈升多次合作演出、并从不忌讳以歌词抨击内地公权力的艺人,左小祖咒显然是在“挑逗”,是在解构“上厕所不关门影响两岸统一”的命题,要知道,他本来就不会畏惧那些家常便饭般的“五毛”跟帖,甚至以此为乐。
喜欢左小祖咒的人应该也会喜欢陈升,这个气味相投的道理,就像他们不一定喜欢杜汶泽却发誓为了支持导演彭浩翔也要观看《人间·小团圆》一样。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下面这两个昨天广为流传的段子真是在呼吁抵制,那只不过都是对“无脑”抵制者的嘲笑而已:“陈升怎么抵制?大家快想办法啊!急死了,陈升又不演电影电视剧,怎么办,怎么抵制,我国青年本来就不买正版唱片根本影响不了陈升收入啊!”;“‘虽然无法抵制陈升,但我们可以抵制刘若英啊!’—>‘对!抵制奶茶’—>‘奶茶妹妹上学呢!怎么抵制?!’—>‘奶茶妹妹没法儿下手!但我们可以抵制刘强东!’—>‘抵制京东!!’。”
不嫌热闹大的@鹦鹉史航还补了句“先抵制地安门!”——这典故也是缘自陈升名作《北京一夜》:“走在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