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马绵征案(图)

【williamhill官网 2013年10月23日讯】那是在80年代,我在卧铺列车上偶然与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相遇,他文革前一年大学毕业,分到贵州工作。在列车行进中,我们彼此都向对方介绍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在他讲的贵州见闻里,最使我难忘的是贵阳市在文革期间发生的马绵征案件。这个案件之所以让我难忘,是因为马绵征的案件与辽宁的张志新案件非常相似,而且马绵征同样像张志新一样刚烈,一样宁死不屈,听了让人感到震撼!

我的同学告诉我,马绵征是市建公司第四工程队的女技术员,大概是30岁左右,毕业于武汉某建筑工程学校。那是1970年的冬天,文化大革命进入不死不活的阶段,马绵征看了中共两报一刊的社论以后,写了一张大字报,谈她对当时文化大革命发展形势的看法,其中不指名地提到毛泽东身边有值得警惕的人物。在小组发言中,她则明确地指出,说林彪是个投机分子,马屁精,他接了班能干出什么好事吗?又说,江青是上海滩的戏子,讲话又没水平,说她是什么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旗手,这简直是笑话!马绵征的发言,很快被汇报上去,领导开始考虑她还年轻,技术也不错,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找她个别谈话,让她写个检查。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马绵征说:“伟大领袖毛主席要我们关心国家大事,我这是按毛主席的教导,发表自己的观点,如果谁不同意,可以公开辩论。”她坚持不写检查。这让领导很是为难:对马绵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可能就犯包庇罪;如果把事情弄大,马绵征就可能是现行反革命。所以,领导请示上级,上级指示先隔离审查,在单位批斗,看马绵征的态度如何,然后再做处理。

没想到,在批斗大会上,马绵征不仅不服,而且还大喊“打到林彪!打到江青!”这就使问题更加严重起来,因为她在小组的发言,只是个别人知道,现在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几百人喊所谓“反动口号”,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这时候,谁也不敢再保她了。所以,她很快被批捕,而且关进市公安局的囚室。

据后来传出来的消息,马绵征在公安局仍然拒绝写检查和交代。后来还用绝食来表示抗议!公安局的领导开始还以为马绵征饿个两三天,受不了以后,会进食。没想到,她绝食四五天以后,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仍然是滴水不进,送进去的包子米饭连看都不看。就是说,她是决心一死。至于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只有公安局内部人知道。公安局领导一看,马绵征这个女子果然要顽抗到底,就下令用胶管从口腔插入胃里,人工灌水和牛奶,虽说马绵征那时已经奄奄一息,但她仍然咬紧牙关拒绝进食饮水。那些给她灌水和罐牛奶的人说,几个人不得不揪住她的头发,撬开她的嘴,把胶管使劲插入她的胃里,灌完牛奶和水以后,胶管从胃里取出来的时候,胶管上都滴血……

就这样,马绵征以“现行反革命罪”被判处死刑。

我这位同学说,每年在新年和春节到来之前,贵阳市照例要开一次宣判大会,处决一批死刑犯。估计中国其它城市也会如此。

贵州的冬天很阴冷,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不见太阳。文革期间贵阳市各单位或各个学校,经常到春雷广场聚会,每次都是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有的是庆祝什么胜利,有的是传达最高指示…… 这种聚会,全市各单位照例都停止日常工作,大家排队到春雷广场集中。今天是宣判大会,气氛和以往的庆祝大会自然不同,大家期待的是今天究竟宣判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罪犯。

开会时间一到,就把一批胸前挂上大牌子的犯人,由武警押到主席台下排成一排。只见这些犯人胸前个个都挂着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犯人的犯罪性质,如“现行反革命分子”或“杀人犯”、“强奸犯”等。然后是罪犯的姓名,凡是判了死刑的犯人,牌子上的姓名都打了大红叉。

他说,大会主席台上坐了一排领导人。大会开始,领导通过扩音器讲话,说对阶级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之类,然后宣布各个罪犯的罪状,有时还由主席台上的人带领大家喊口号。最后是把被执行死刑的“罪犯”压上大卡车,游街示众。

早已经准备好的卡车开过来,武警把犯人拖上卡车。每辆大卡车上是两个死刑犯,犯人后面站着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警。那天被判处死刑的一共有20几个人,把这些犯人压上10几辆大卡车以后,由春雷广场向北,缓缓行驶,沿途的马路两旁站着的都是人,男女老少站在人行道上是里三层外三层,翘首等待大卡车开过来……

游街示众的卡车车队,在指挥车的引导下,在警报器发出的令人感到恐怖的声音中,从春雷广场缓缓开来。第一辆卡车上站着的就是马绵征,她旁边也是一个女性,两个人胸前的牌子上都写的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两个年轻女性都是五花大绑,而且马绵正的嘴还用一块白布捆起,大概是怕她在游街示众的路上喊出什么“反动口号”。两个女子脸色惨白,大家说是关押期间见不着太阳所致。马绵征和另外那个女子,年龄都是30岁左右。每个马路旁看热闹的人,都默默地观看卡车上的罪犯,谁也不敢张口议论,因为当时大家都知道“祸从口出”……

车队出了广场,从中华南路到中华北路,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沿途成千上万的市民,聚精会神注视着每个车上的死刑犯,心里怎么想,就因人而异了。

卡车一出城,就加快了车速。一般站在马路旁边观看的市民,车队过完就转身回家了。而一些好热闹的年轻人,还骑上自行车,跟在卡车后面,要亲自到刑场去看行刑。据到刑场观看行刑的人回来讲,有些死刑犯,到了刑场,就已经吓瘫了,是两个武警把他从卡车上拖下来,一直拖到土堆边,而第一辆卡车的两个年轻女子,则是昂首挺胸走到土堆边,特别是马绵征,站在那里,拒绝跪下。一声令下,马绵征挨了一枪,还回头看行刑的武警战士,旁边观看的人讲,一共开了7枪,马绵征才倒在地上……

当天,判刑的告示贴满市内的大街小巷。可是人们发现,几乎所有布告上马绵征的名字都被抠掉了。

文革结束,马绵征平了反。可是一纸平反书,能够抚平马绵征两个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的伤痛吗?马绵征的丈夫,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有谁能体会?

文革中类似马绵征那样以所谓反革命罪被判处死刑的人,据官方统计是13万5千余人。对这些被害致死的无辜者,中共当局往往是用一纸平反书就算了事,并且对这种骇人听闻的罪行采取了泥封土掩的手法,企图让世人忘记这些罪恶。这对死者及其家属公平吗?这对历史是负责任的态度吗?我觉得,文革中的类似马绵征和张志新这样的血案,是不应该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的,对他们被害的惨剧不仅应该在史书上大写特写,而且还应该搬上戏剧舞台和影视屏幕,以及进入其它形式的文艺作品,成为我们民族鲜活的历史记忆。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接受历史教训,才不会在薄熙来之流的煽动下,重演文革的悲剧。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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